“有什么感觉?”靳风问。
“没什么感觉。”叶明瞻说。
“你不认真。”
“我很认真了……”叶明瞻咂下舌,使劲“感觉”。他听见他们的雪靴踩过结冰地面的嚓嚓声,还听见他们套在身上的茧碰到一起的沙沙声,“我听见我们的脚步和……”
“谁让你听了?”靳风站住脚。
叶明瞻睁开眼睛,“闭眼睛不是就是为了听?小说里,电视上,谁让谁闭眼睛,都是这么……”
“想当然。”
“那……”
“闭上。”
他只好又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一个温暖的指头按到他鼻梁上。指头斜着划向他的左眉,又一横,划向他的右眉。接着,往下一拉,回到鼻梁上。
靳风的手指在他眉心划了个尖头朝下的等腰三角形。
“把注意力集中在这里,别管你的耳朵。”
“我尽量吧。”叶明瞻点点头。
靳风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靳风问:“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我们能不能停一下?你让我站着感觉会儿。”
“走着,站着都能感觉到,你就是不用心。”
“还要怎么用心啊?”叶明瞻皱着眉头,拼命把眼珠往那块三角区域翻。
“现在呢?”
“我觉得我快成斗鸡眼了。”
“继续。没准成斗鸡眼的时候,你就感觉到了。”
“你到底想让我感觉什么?给点儿提示!”叶明瞻不耐烦地大叫。
叫声形成的回音,像银色的波浪冲向四周的洞壁,又反弹回来,一波波扑到他身上——这景象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不,与其说浮现在脑海中,不如说投映在他周围漆黑的虚空中。
这景象就像3D电影画面一样环绕着他。
太有意思了!他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睛竟然能透过紧闭的眼皮,像看3D电影一样看到声波的传播、扩散。
他集中注意力“盯”着喊声形成的银波,它们层层交叠撞到他身上后,就向四面八方弹开,犹如一张银色的大网。
此刻,他就站在这大网中央。
两三秒后,这张声波形成的网突然往上一收,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像鱼一样猛提起来。
与此同时,他眉心的三角区域仿佛扎进了一柄利剑。
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一个由银色线条勾勒出的巨大漏斗形建筑出现在他正前方半米的虚空中。
这漏斗形建筑是立体的,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大“漏斗”里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数以万计,大大小小的光点。
这些光点也是银白色的,每个都向四面八方辐射出数量不等的银线,和其他光点相连。银线横七竖八,长长短短,有的比用尺子画的还直,有的像弯弯扭扭的波浪,有的像弹簧一样是螺旋形的……还有些银线断了,断头处一闪一闪,就像被云层挡住的星星。
叶明瞻不知不觉停住脚,透过眼皮,“盯”着虚空中这幅离奇的立体透视图。
他聚精会神,正想看得更仔细些,勾勒大“漏斗”的银线却突然坍塌、变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前方的虚空变成了一块漆黑的幕布,他使劲把注意力集中在眉心间,可那银色的“漏斗楼”就是不出现。
他用力拍自己的脑门,希望那画面再次出现,“该死……看不见了……”
靳风抓住他的手腕,“别急,你还不熟练,休息会儿。”
他睁开眼睛,“我为什么能看见声波?还有那个漏斗楼?”
“对吧?我也觉得玄武窟的全息图看起来像个漏斗。”靳风笑着说。
“我用这里看见的就是玄武窟的全息图?”叶明瞻按着眉心。
“轮廓是银白色的线条,里面那些千丝万缕的银线是腔洞……有些腔洞是死胡同。”
“我注意到了,有少数银线是断开的,像线头。”
“蓝色的光点是雪灯蛾的主巢,绿色的是副巢,蜜场是黄的,还有……”
“我看见的统统是白光点。”叶明瞻打断了靳风。
“头一次能看到这样很不错了。你没受过训练,还不能轻松自如地使用素冥轮。”
“素冥轮?!”
“普通的全息图得用激光做光源才拍得出来,我们因为身体的关系——”靳风点点叶明瞻的眉心,“有声波就能靠这里感觉到物体的全息图。”
“这……”叶明瞻张口结舌,“算特异功能吗?”
“算是吧,两仪族独有的特异功能。”
“你说清楚点儿!”
“好,边走边说。”靳风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快说,我们为什么能这样?”
“两仪族眉心里长着个普通人没有的小器官,功能跟……说白了,跟海豚、金丝燕脑袋里靠声波定位的器官差不多。你的叫‘素冥轮’,我的叫‘赤明轮’。”
“这怎么还不一样?”叶明瞻纳闷,“既然都是两仪族。”
“你是阴族,我是阳族。阴族和阳族的这个小器官功能不完全一样,所以名字也不同。”
“你也能看见玄武窟的全息图吧?”
“嗯。”
“除了看声波,我们还能干什么?”
“嗯……”
“又来了!别想混过去,告诉我。”
靳风叹了口气,“我没想混,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就事论事,直说。除了能看见声波,我还能干什么?”
靳风笑了一下,“明瞻,你画画得那么好,怎么不当画家,却在老街上开间装裱店?”
叶明瞻皱起眉头,“干嘛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我……我的画有问题,见不得人。”
“《傲雪图》有那种效果,你管它叫‘问题’?”
叶明瞻低头盯着脚下结冰的路,半晌,问靳风:“你捅了那个女博士,被抓去我小舅办公室审那次,是不是看见《傲雪图》……”
“那天是个大晴天,宫岳窗户外面那两株白梅开得正好,有不少蜜蜂围着那些梅花打转。宫岳和另外两个家伙都是老烟枪,小姑娘书记员熏得受不了,就问宫岳能不能开窗。宫岳大概被我气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让她开了窗户。结果……”靳风掐掐他的脑袋,“你‘见不得人的问题’就出现了。”
叶明瞻皱着眉头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