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瞻和靳风爬上腔洞不到半分钟,就有十几只工蛾从茧巢里飞出来。它们排成一列,每只都用腹足抱着个茧,飞向巢顶那些腔洞。
它们应该是最先擦着他俩头顶飞进茧巢的那拨“搬运工”。
靳风没有带叶明瞻原路返回,走进来时那个腔洞,带着他朝那个腔洞斜对面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大腔洞走去。
等他们攀着洞壁上突起的冰坨,爬进这个大腔洞时,抱着茧和空着手(腹足)的工蛾“搬运队”来来去去,已经在茧巢入口和主巢顶部的五六个腔洞之间架起了几座雪白的“桥”。
看它们忙成这样,叶明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扭过头和靳风并肩朝大腔洞深处走去,边走边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用了。”靳风裹着五个白绒绒、软乎乎的空茧大步向前,就像只雄赳赳气昂昂去赶渔汛的北极熊。
“让我看!”
“不用……”
“你要是屁股开条口子我才不管。可伤在手上,你要弹琴。等下我们不是还要去拿弦?鬼晓得又要怎么折腾。”
“拿弦没这么麻烦。”
叶明瞻一把抓住靳风的右腕。
靳风停下来,苦笑一下,把手套脱了。
他手背上的大口子深可见骨,叶明瞻皱起了眉头。
伤口太深了,血还没完全止住。幸亏是在这恒温零下25度的玄武窟里,血液循环速度慢。要是在温度高点儿的地方,流血都能把这家伙流死!
“你瞪着它它也长不好,走吧。”靳风说。
“等一下!”叶明瞻拔出砍刀,拉过靳风身上的茧,割下两条当绷带,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回到外周蜜场,我再给你缝。”
“就你那个缝烂席包的技术……”
“总比流血死掉好吧?”
“我不能让你的缝纫技术留在我手背上。”
“为什么?”
“那么难看的东西,和《九招希声》不般配。”
叶明瞻愣了一下,勃然大怒,“老子在你手上剁两刀就配了!”
“我宁可让你剁两刀,也不要你的缝纫技术。”
“你、你再说一遍!”叶明瞻气的舌头都不利索了。
“走吧。”靳风笑着一把勒过他的脖子。
被靳风拖着走了几步,叶明瞻忍不住问了那个从刚才就在脑子里打转的问题,“我们莫名其妙把蛾后杀了,这群蛾子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靳风说,“蛾后的正常寿命是两年。不过,她不到一岁就会被兵蛾群起攻之,活活咬死。”
“为什么?”叶明瞻一阵愕然,“她不是它们的女王吗?”
“既是女王,也是生殖机器。兵蛾杀她是为了保证卵的质量。蛾后发育成熟后就这样整天吃喝产卵,吃喝产卵,不眠不休连轴转,跟条永不断电的流水线似的。日子久了,你觉得她的‘产品’能有多高质量?”
“是高不了……”
“我们搞的大爆破,不过是让这群雪灯蛾提前几个月换蛾后罢了。”
“这些蛾子怎么这么变态!”
“刚才我随便看了一下,那个茧巢里至少有四个茧能发育成蛾后,所以你完全不用为这些变态担心。”
“你怎么不喊我看!”叶明瞻想象着能发育成蛾后的茧得有多大。
“喊你看,再给你开个科普讲座,我们现在还在茧巢里没上来呢。”
叶明瞻做个鬼脸,“有个事挺奇怪的。”
“什么?”
“我没看见蛾后的男票?它就独自个在主巢里当吸血生殖机器。那些小扑棱蛾子的老爸是谁?强壮的大个儿兵蛾?”
“它没有男票。”靳风笑着看了他一眼。
“那怎么生小孩儿?”
“它就是它自己的男朋友。那家伙跟哥斯拉一样,自备雌雄两套生殖系统,靠自体繁殖传宗接代。”
“说什么哥斯拉,鳕鱼、鲱鱼,还有蜗牛、黄鳝,都是自体繁殖。自然界这种情况挺多的,我知道。”
“跟爱唱‘小羊羔’的人举例子,我觉得还是用哥斯拉更容易理解。”
“你一秒钟不挖苦我能死是不是?”叶明瞻一脚踢过去。
靳风想躲,但没躲开,挨了一脚。“明瞻,我要重新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告诉你我的商业秘密。”
“商业秘密?”叶明瞻回忆了两秒钟,想起来了。
这家伙带着他离开通道之前,在瀑布那儿发神经大唱《我的太阳》时说过,他唱歌是有目的的。后来,穿越第二个蜜场的卍字兰花茎海洋时,他又说他不唱歌就找不着北了。
“我是个守信用的人。”靳风说,“我说了,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你,还教你,不过……你像踹阶级敌人一样踹我……”
“你答应不吊我胃口的!”叶明瞻大吼一声。
“嗯……”哼着鼻音故意摆谱。
什么人呐,这是!叶明瞻暗骂,可又想知道,只能叹口气,“低三下四”挤出笑脸,“大哥,要不我让你踹回来?”
“嗯……”听似要考虑考虑的鼻音,实际上是故意耍人!
“神儿经儿病儿。”叶明瞻嘀咕一句。
靳风哈哈大笑,“你放过儿化音,老老实实说你的塑料普通话吧。”
“我偏说:一条领带儿,一根儿烟儿,一个猪头逛大街儿!”
靳风抱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摆着手用快断气的声音说:“领带儿?……大、大街儿……”
有这么好笑吗?电视剧里的北京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叶明瞻冷哼一声,看一眼表,“快四点了。”然后,快步朝前面走去。
“喂!”靳风笑着追上来,“你别乱讲话了。你再这样,害我笑死在这里,羲和气流过来的时候,宫岳会蹲在夷则湖边哭成泪人儿的。”
“羲和气流是什么东西?”这又是个叶明瞻头回听说的玩意儿。
“是个……”靳风笑着叹了口气,“唉,那是个说来话长的东西。”
“那说短的,你的商业秘密。”饭一口一口吃,问题一个一个问。先打听商业秘密,完了再问羲和气流。
“好。”靳风抓住叶明瞻的手腕,“把眼睛闭起来。”
“为什么?”
“闭起来。我拉着你走,肯定不让你摔着。”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作什么妖,不过叶明瞻还是闭上了眼睛。
“把注意力集中到眉心这块儿。”靳风说。
“怎么集中啊?”叶明瞻闭着眼睛,把眼珠拼命往上眼眶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