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跟上靳风、叶明瞻脚步的李汉庭，看到第一具尸体时“嗷”了一声，看见这两具尸体时脚下拌蒜，猛地往前扑倒。
靳风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摔个嘴啃泥。
叶明瞻停下来，担心地看着他：“没事吧，李大爷？”
“我……我……”李汉庭惊魂未定，脸色煞白。
在他们头上盘旋的两只兵蛾突然俯冲下来，像两颗白色的小彗星一样撞向李汉庭。
李汉庭吓得大叫起来。
靳风抽出军刺，嚓嚓两下，第一下叫扑到李汉庭肩上那只兵蛾脑袋、身子分了家，第二下扎透了那只上颚大张，口器离李汉庭的脑袋已经不到两厘米的兵蛾。
靳风把军刺上的兵蛾甩脏东西一样甩到地上，对皱着眉头的叶明瞻说：“再有动静别停下来，这老头儿我管。”
“可他……”叶明瞻看着被吓得呆若木鸡的李汉庭，有点儿不放心。
“我来管。”靳风推了他一下。
“好。”他点点头，抱着姚莹继续往巨人冰柱跑去。
人肉的焦糊味和黏腻的抽吸声在周围飘荡，就像许多无形的手从叶明瞻脸上、身上撩过。
飘满雪灯蛾鳞粉的空气吸进鼻子里感觉像辣椒面，他嗓子、鼻子都辣乎乎的。
“我难受……”姚莹呜咽着，像只小猫一样缩在他胸前浑身发抖，“我怕……”
真是造孽！这小姑娘看见了多少？听见、闻见了多少？希望这些景象、声音、气味不会成为今后夜夜闯进她梦里的怪物。
“别怕。”叶明瞻说，“把毯子再拉高点儿，把头盖严。”
姚莹哭着拉起毯子完全盖住了自己的脸。
他加速往三根巨人冰柱冲，可跑出去不到二十米，背后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然后是靳风带着笑意的声音：“他大爷，您人老牙不老，晚饭吃的真不少啊。”
叶明瞻急停住脚转身一瞧，后面，李汉庭正跪在地上，把胃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往外倒。
李汉庭左边不远处，地上有群聚集成人形，鳞翅微颤，咕噜咕噜吸个不停的雪灯蛾。他的干呕声，引得让那群蛾子不断从人形队伍中飞起，径直扑向他。
靳风握着军刺，轻松解决了这些争先恐后想品尝李汉庭脑汁的凶暴昆虫。
“看什么？快走！”靳风挥着胳膊朝叶明瞻低吼。
叶明瞻抱着姚莹继续往前跑，三根大冰柱已近在咫尺，拐过去就能直奔台阶，把这小姑娘送到那垂着石链门帘的通道里去了。
他暗下决心，无论碰上什么事都不再停下，能让姚莹少在这环境里待一秒也好！
可惜，他的决心只维持了几秒钟。
绕过三根大冰柱下的猩红花丛后，他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不知不觉又停了下来。
冰柱这边比那边更惨！
放眼往去，十几具焦黑的尸体趴在花丛前、卡在冰柱间。更多尸体则倒在通往台阶的小路上，尸体上密密麻麻覆盖着颤动的雪白鳞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它们和积雪的路面有什么区别。
有几具焦尸余火未灭，冒着黑烟。
黑烟像狼烟一样直冲洞顶，在巨大的冰凌间徘徊，仿佛是这些死者的冤魂。除了浓浓的汽油味，黑烟里还混着一股叫人胃里翻江倒海的味道。
那些倒在小路上，乍看之下和路面浑然一体的“尸体”，有的居然还在蠕动，不时发出嘶哑的哀嚎。
无论这些一息尚存的人怎么挣扎、呻吟，那些恶毒的蛾子始终像附骨之蛆一样，腹足死死抠住他们，把口器扎进他们体内，没完没了地吸食。
这些人伤口里流出的血，把许多蛾子雪白的翅膀染成了红色。
半空中，成群的蛾子在这些尸体，或即将成为尸体的人周围盘旋，瞅准空子就冲下去，钻进“会餐”的蛾子大军中，弹出口器分杯羹。
七八十米开外，几根冰柱下像大红毯子一样漫漶生长的成片卍字兰被刈倒了大半。
花茎断口距离地面半米左右，比联合收割机开过麦田后留下的秸秆茬还整齐。
硕大的卍字兰花朵像一架架翻倒的小风车，歪在这些断茎上，扭成吉祥“卍”字形的肥厚花瓣都成了菜黄色，干枯得像废旧木板。
在这些枯凋的花瓣周围，东一群西一群聚着雪灯蛾。
距离远，看不清那些蛾子下面是花茎的断茬，还是别的东西。
不过，从雪灯蛾反复吸瘪又胀圆的腹部可以判断，让它们吸得如痴如醉的，肯定不是平日里吃惯的花蜜。
刈倒卍字兰时，能制造出联合收割机般齐整效果的，除了上颚像锯齿钢剪一样彪悍的兵蛾，还有什么？
前面那些人当中，大概有几个像靳风一样，想到了钻进卍字兰里躲避兵蛾。
结果可想而知，即便跑进了花丛，兵蛾照样不管不顾刈倒它们赖以为生的“良田”，逮住了他们……
兵蛾为什么这么疯狂？
靳风说过，只有巢穴遭到攻击，兵蛾才会出洞。可研究会的人只是安安静静披着纱衣走进它们的巢穴，并没有做出任何类似“攻击”的行为……
问题出在纱衣上。
那些混蛋究竟对纱衣动了什么手脚？
叶明瞻脑子里乱成一团，下一秒，他对那些破坏纱衣的家伙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恨意，生平头一次有了主动想杀人的念头。
不是一刀杀死，是用零刀子碎割，慢慢的，一刀一刀地割……叫那帮混蛋也受尽折磨再死！
“你怎么又站着了？快走！”靳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等他回头，靳风已经连拖带拽，扯着李汉庭从他身边跑过，沿着小路朝四五百米开外的石阶飞奔。
他抱着姚莹，追了上去。
李汉庭一只手被靳风抓着，一只手死命拽着毯子角，边跑边左顾右盼，看路上、路边的尸体。他粗重的喘息中不时冒出“嘎”一声，听起来既像变调的尖叫，又像超负荷狂奔后，痉挛的喉咙里发出的毫无意义的怪音。
靳风一言不发，更不东张西望，只是拖着这为了救儿子一命不惜闯进鬼门关的耄耋老人，朝那抬眼就能瞧见，却仿佛远在天边的台阶一路飞跑。
靳风沉稳的背影，让叶明瞻乱糟糟的心绪迅速沉静下来。他学靳风一样，不再四处乱看，只关注脚下的路，抱紧姚莹埋头朝那台阶猛冲。
很快，他们就来到台阶下，靳风第一个冲了上去。
第二个是气喘吁吁的李汉庭。这老爷子，今晚大概把生命里剩下的所有肾上腺素都提前透支了。
叶明瞻最后一个跳上台阶。
他恨不能两秒钟就跑完这段二百米长的扶手石梯。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厚密的石链子后都有哪些人？
他们当中表情最得意，又毫发无伤的那个家伙，就是间接杀死了下面所有人的歹毒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