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在监测站那边,要么是在平水台上发纱衣的时候。”叶明瞻说,“反正不太可能是大家进了冰洞以后。一来时间太仓促,二来,那样太——”
“——太费事。”靳风接口说道,“一个人能提前摆平的事,何必要五个人临时仓促下手?平水台也不可能,众目睽睽,他们没那么傻。”
“也就是说,只会在监测站……”是啊,如果叶明瞻是那个使坏的人,也会选纱衣集中存放在恒温冷库里的时候下手,这样最省时省力。
“就在‘伊凡雷帝’眼皮子底下,他却半点儿没察觉。他要堵上的漏洞都快赶上宇宙黑洞了。”靳风笑的像中了彩票头奖。
叶明瞻皱起眉头。
“时间差不多了。”靳风看看表,瞟了眼坐在地上的一老一小,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叶明瞻没放过他“奸计得逞”的笑容,瞪着眼睛问他:“你想拿李大爷和姚老师干嘛?”
“我能拿他们干嘛?”
“问你啊!时间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就是外面的恐怖片已经接近尾声,画面基本可以让爱唱‘小羊羔’的家伙观赏的意思。”
叶明瞻盯着靳风看了几秒钟,顿时反应过来了!
这家伙会放他去救姚莹,会把李汉庭弄进花丛,既不是怕他翻脸,更不是突然长出了良心,只是为了拖住他,让兵蛾把逃到前面那些人料理干净。
他们藏在花丛里这段时间,外面惨叫、惊呼不断,只是叶明瞻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这一老一小吸引住了,就忽略了正在被兵蛾围攻的那些人。
他们在这里“尊老爱幼”,互相“沟通”,外面那些人搞不好已经全都……
想到这里,他气得一抓揪住靳风的衣领,“你这家伙!”
“如果非得干讨厌的事,我就要尽量把它做成我喜欢的样子。”靳风一脸坏笑。
“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左右为难,百般为难,你选什么?眼不见心不烦。你该谢谢我。”
“我……”
“我老是照顾你的情绪。”
叶明瞻气得张口结舌,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这家伙的话。
“行了。”靳风掐掐他的脑袋,“我们现在去会会这帮往纱衣上撒尿的家伙吧。”
叶明瞻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帮混蛋也在这儿?”
“当然在。换做是我,就算单纯为了杀人玩儿,费心费力搞出这么个‘大场面’,说什么我也要跟进来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何况,这伙人的目的绝不只是为了杀人。”
“你这种冷血动物的想法根本不能拿来当推理、分析的标准!”叶明瞻被他那句“换做是我”搞得心烦意乱。
“我学**做好事,我老吾老幼吾幼,我当白衣天使,到头来还是被叫‘冷血动物’。”
“你可真敢说啊!”
“也是,我最好闭着嘴,尽管我有证据,还有现成的嫌犯。”
“嫌犯?!”
“还不止一个呢。”
“谁?都是谁?”
“我这种冷血动物怀疑的对象,说出来也没多少参考价值。”
“你还能再小心眼点儿吗?”
“当然能了。”
叶明瞻拿他没辙,只能自己琢磨。想了半分钟,想到了四个人。
这四个家伙好像能预见未来,知道即便穿着纱衣,进了那些小冰洞也要坏菜,所以压根儿就没从那长台阶上下来。
他和靳风下到地上时,这四个家伙还站在台阶三分之一的地方对着那根方尖碑似的冰柱大呼小叫。鬼晓得他们是不是装模作样,拿那冰柱打镲,只等“吸脑大军”从冰洞里冲出来,好转身折回垂着厚密石链子的通道里去?
“你说的嫌犯是沈浩天、西日莫那帮人吧?”他问靳风。
“就算他们没有直接对纱衣下手,也是那破坏分子的共犯。”靳风说。
“这帮混蛋,难怪他们不下来!”
“有人没下来?”李汉庭瞪大眼睛吼道。
“就是他们把我们的纱衣弄坏,害蛾子咬我们的?”姚莹拧着秀气的眉尖子。
这一老一小不知什么时候都竖直耳朵,仰脸望着他俩。
“嗯……”叶明瞻和靳风对视一眼。
靳风沉着脸说:“好,现在听我的口令——你抱着洛丽塔,我扶着你大爷,咱们朝安全地带进发!”
他们从花丛里出去的时候,靳风的口令只执行了一半:叶明瞻是抱着严严实实裹在锡箔保温毯里的姚莹,靳风却没扶李汉庭。
人家李汉庭坚决不要他扶,要自力更生。
老头儿像马赛马拉土著一样用保温毯把自己从头包到脚,然后两手拽紧毯子角,深吸口气,缩着肩膀钻出了花丛。
估计对这老爷子来说,让靳风扶着走还不如自己战战兢兢、哆哆嗦嗦走安全呢。
叶明瞻笑着摇摇头,跟在李汉庭后面出了花丛。
花丛外的惨状超出了他的想象,是只会出现在精神分裂者噩梦中的场景。
空气里猩甜的野姜花香味里混进了浓烈的汽油味,还有蛋白质烧糊的焦臭。
偌大的冰洞里鳞粉飞扬,宛如烟尘迷瘴。大大小小的兵蛾、工蛾叽叽叫着,在半空中四处飞蹿。
离花丛不到十米的地方就躺着具尸体。二三十只兵蛾,还有两只体型比兵蛾大三倍的工蛾,停在尸体上。
这些蛾子,有的翅膀平展,有的腹足攒动,有的摇扭着头顶比人手掌还大的触角。它们都齐刷刷张开上颚,把粗大的口器扎进尸体里,一个个水桶似的腹部,橡皮泵一样不停地吸瘪,鼓起……吸瘪,鼓起……
上百片雪白的鳞翅,像块微微颤动的布覆盖住尸体全身。从这块“裹尸布”的缝隙下,露出了湿漉漉的橄榄色制服。
几十根长满黑色刚毛的口器,同时发出黏腻的抽吸声——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像许多人一起用吸管玩命吸残留在瓶底的老酸奶。
叶明瞻抱着姚莹从这些蛾子旁边冲过时尽量不朝它们看,却没法不听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离这具尸体不远,又是两具尸体,一具烧得面目全非,像截漆黑的枕木,另一具跟这具一模一样,不仔细看,你会误认为那是群雪白的大蛾子闲着没事攒出的人形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