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城门外之后,我看见芃芃早已备好马在城门那等我。
见我狼狈不已,全身血污,她急忙地迎了上来,“公主您怎么受伤了?”不过看我神色那样憔悴,她也略知了一二,便没有再追问。只是抿了抿嘴唇,怯怯地说道,“芃芃自小无依无靠,若公主决意离开,芃芃唯有与您同去。”
“随我去路必不好过,你可愿意?”
“公主,芃芃是知道的,如今我在昊王宫中,也是不会好过的。不如与公主一起,相互也有依靠。”芃芃这样说,我反倒放心,若她一味显示忠心追随,我才应当觉着要小心些了,毕竟她自小生活在风都,离开故乡跟着我这落魄公主多少有些艰难。
我再没有多说便上了马车,我知道自己难以支撑了,先前流出的血已经凝固,视线有些模糊。
我没有回头,没有看露冷台,没有看符望殿,没有看...慕辰。
天色渐渐变暗,城影余晖,日照残云,城门的影子被夕阳的光辉拉的斜长,芃芃在一旁安静地陪着我,我的耳边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恍惚间我逐渐睡去,梦到了许多。有我儿时与兄长们去过的芜须山,有我在柳国与母后一起吹起蒲公英,还有,还有慕辰模模糊糊的影子……。
慕辰,慕辰...我以为,他是我的知心人,我幻想着与他共度余生,伴他早朝暮归,可他始终不明白,他的信任对于我,是多么重要。
马车颠簸了一路,芃芃出来时备了些常用的药,因为不甚了解所以一股脑地都给我用上了,但是这样混杂在一起倒也有些效果。我的伤口逐渐开始愈合,疼痛感也慢慢消失。起初我只能靠在马车的窗檐上,一整日地保持不懂,芃芃只能说些话与我解解闷,过了几天我便慢慢能换些姿势,挪动挪动身子了。
只是,随着日子的流逝,我愈发感到身体虚浮,集中不起意念,常常神思涣散,不是飘到哪里去。同时,我也可以感到内力在不断地散去。直至离开风都三日后的清晨,我居然发现我全身都冰凉不已,也不再能握住剑柄。身体变得沉重不堪,更遑论和之前一般一跃而起。那时我知道,我终究逃不过内力全失结局。
再过了十几日的光景,我终于到了柳国,进了城门后我们没有停歇就直奔洛城,我依照记忆指引着芃芃,直至到达了洛城都门之前。
眼见熟悉的泛黄砖瓦,青草漫过河堤,岸边的杨柳比我离去时略长了些。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离去时的样子。
只是城门上已经没有了柳国的柳叶旗,取而代之的是昊国黑色的羲皇旗。守城的将士们都身着昊国的军服,想必,那些也不是柳国的将士了。
日光有些晃眼,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当我目光移向前方透过城门进入城内时,城内新竖起了两根长柱显得那样的明显碍眼,是五岁的孩童刚好双手环抱的那般粗。我顺着柱子往上望去,灼灼的日光下,我看到了两具飘摇的身影被手腕粗的麻绳紧紧勒住脖子,他们的身影单薄苍老,早已看不清面貌,只是穿着一件破败不堪的白色内衬。
父王母后!我甚至不用走进细看,就能万分确定是他们。
我的心脏猛地一收缩,血液仿佛在身体中凝固,瞬时胸口一闷,一口鲜血涌进我的口腔,我只觉得伤口裂开,眼前一黑便记不清后事了。
公主..公主你且撑住..”当我再次醒来时,只见芃芃握着我的手在一声声低唤。
我睁开了眼睛一片迷茫,“我们...我们..父王母后呢?”
“公主,洛城已被占领,如今城门已被严严把手,我们进不去的。如今,公主要去哪里?”
“能去哪里呢?既然不能回国,我们再回昊国,要个说法罢了。”醒后我仍旧留在马车当中,有来来往往的百姓经过马车时在我周围议论,大抵就是王室已衰,无一幸存,只是不知安歌公主是否还安好这样的言语。
我亲眼看见慕辰下令出兵,却没想到他狠心至此,不仅不在攻入城后止步,反而杀尽我族人。忽然真的很想再问问他,以至于这成了我几个月后活着的唯一意念。
不过我们在柳国内又多留了半年左右才开始启程,去了许多我年少时不曾去过的小城,虽说,它们城门上都不再有柳国的旗帜。
回昊国的路途显得短暂些了,先人曾说去时迢迢而归时三刻,这话多少有些道理。虽说昊国不是我的故乡,但对于路况多少有些了解之后,我们再去昊国的路上也着实快了。
就这样,我们终究到了符望殿门。
我带着芃芃试探性地问了问守门将士能否让我入城见慕辰。因为我十五岁初至昊国时以轻纱蒙面,后来几乎没出宫门,所以他们大概是不太认得我的。我塞给他一枚玉佩,玉佩触手生温,泛着淡淡的光泽。这是我将远赴昊国时昊国送来的定礼。想来也算是稀世真品。
却不成想,那守卫的将士与我说:“我现下可以私放你进去,但是,莫怪我没提醒你”他顿了顿,压低了嗓音,“自从那日柳国的安歌公主被昊王所伤离开之后,昊王仿佛失了魂一般,几日不理朝政,站在露冷台上一望就是一天。后来云梳娘娘看不下去,便托人去机缘山寻到了一瓶露悠水,不知以何种方法让昊王服了下去,这段时日,昊王似乎不大记得一些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