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悠水?对于它,我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似乎曾在古书上看过。相传世上能禁锢记忆的仅有两样物件,一件是芜须上山扶桑花心的月凉石,一件便是机缘山深处凝聚的露悠水。
承载月凉石的扶桑花千年开放一次,据说拥有月凉石的人可以利用它吸收他人的记忆,当月凉石将记忆吸满时,便有流转时光,重回过去的能力。但是这记忆,必须是女子甘愿付出的记忆,悲伤愈刻骨,幸福愈浓郁,效果便越好。
露悠水倒较为多些,但是,与月凉石不同之处在于,露悠水只是暂时将人的记忆封存,并不能确定何时会想起,也许是一生,也许,只是一念之间。
而月凉石,一旦甘愿将记忆给它,便注定永生永世地失去,并无解法。
想来也是因为月凉时世间少有,至今还未有人见过,所以云梳只得退而求其次求得露悠水。毕竟能让慕辰忘记一时也是好的,若是一生,那么当初我和慕辰如何便由她去说。
虽说如此,我既已到了符望殿前,便没有不进去的理由。于是我按照那士兵的叮嘱,小心地进了内殿。芃芃留在了殿外推开殿门的那刹那,有淡淡的墨香袭来。暗香盈袖大抵是这样吧。
我没来由地感到一些紧张,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透过层层的黑色帷幔,我能隐约看清慕辰伏案批折的样子,他穿着黑色的偏襟长衫,坐姿挺拔,像我春日常见的雨后新竹。其实慕辰并非只爱黑色,他对颜色到没什么特别的挑剔,只是在处理国政时爱着黑衣,闲暇时便一袭白衫,湛蓝色的长衫我也见过一两次。
我清了清嗓子,“慕..”瞬间觉得不大妥当,“昊王...”
“嗯?”他略略地抬了抬头。
“我此番而来,是想问问..”那时我已经全然忘记此行的目的,也不知说什么好。我以为我不恨他,可是,一见他就无可抑制地想起我父王母后死时的惨状。
突然,我觉得我不如杀了他,把自己完全地逼上死路也好,与其我这样痛苦地活在世间,倒不如以最简单的方式让一切归于尘土,就像我们未曾见过那样。
“请问姑娘是?”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才发现自己早不如当初,我武功尽失,能不能靠近慕辰还难以确定,当初我用全力都不是他的对手,遑论如今。
我不自觉地苦笑了一声,没有搭话。
“如若无事,烦请姑娘出去吧。”他朝我摆了摆手,不再理会我。
无事?我真想大声质问他,我与他之间,隔着多少光阴,多少血海深仇,怎么会无事呢?
隔日三秋,他饮了露悠水,将我们的前尘往事,忘的干干净净。
突然,有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在地上,门忽然被推开,我往后望去,只见云梳盛装站在门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我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不寒而栗,猛然想到原本在门外守着的芃芃不见了踪影。
“芃芃去哪了?”我意识到不妙。“她?我未曾见过啊”,云梳抚了抚她的发髻,“慕哥哥,你吃碗莲藕羹歇歇吧,这是我特特为你做的。”她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对着慕辰盈盈一笑,到了慕辰身边。
慕辰淡淡笑了笑:“好,辛苦你了。”
似乎我走了之后,她与慕辰的关系愈发亲密了,从前她只敢略些尊敬地唤一声昊王,如今慕哥哥都能那样自然地脱口而出,我也无甚好说。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若无要紧事请你离开吧,莫要打扰了慕哥哥批折子。”云梳紧紧地攥在慕辰的衣角,举手投足都是邻家小女孩的模样。
“灭我国家还要杀尽我族人,昊王真是好气度。”我终究忍不了,不管他记不记得,我都要说,我都要看看他到底作何反应。
“什么国家。”慕辰皱了皱眉,“我确是记得几月前确实下令出征一国,但并未说过要赶尽杀绝。”慕辰似乎有点不解。
“慕哥哥,你还是让她快走吧,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坏了心情。”云梳往慕辰怀里歪了歪,“而且,我给你做的莲藕羹你还没尝呢。”
慕辰没有拒绝她的靠近,只是略微推了推她,“莫耍小孩子脾气。说罢看了看我,我与他对视,感受不到他对我的一点点温情,有的只是矜持的拘礼:“姑娘还是走吧。”
“好,那么告诉我芃芃在哪。”我望着云梳,我深知芃芃的突然消失与她脱不了干系。
“我怎么知道,我确实未见过什么芃芃。她真是不可理喻!”说完她就抬手,作势要逝去眼中的泪水。
我无心与她纠缠,当初早已领教过了,于是就离开了符望殿,想要先寻到芃芃再做计议。
我在慕辰生命中,就像水上行书,纵使诗词清逸高妙,也抵不过微风过处,万般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