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道,水云间
高墙大院,深壁固垒,一方铜铸的大门,前有四名带刀侍卫,严守城口,后有两名甲士,四处巡哨,打眼见上去,极具雄风。
门前,偶有着些行人走过,但他们都是不敢正眼向这大院内部瞧着,生怕被这院里的那些面带凶相的守卫们给捉了去,白白地受一番苦头。
再之,远望,透过院门,依稀可以见到有两三座宫殿,卓立在庭院的中央,飞阁流丹,鸿图华构,无不透显着气派,映衬着其主人的崇高地位。
殿宇豪华,装设大气,使得寻常人等,望而远之。故此,平日里,就鲜有人会来造访此处,这里,便就成了一处清静的场所。
放眼当下,天气正暖,惠风和畅,偶有几丝红花绿草的清香飘来,陶醉身心。
城前,军士们把守在此,置身于自然赋予的安逸之中,心情大好,可是,正当他们乐于享受之时,其竟是被一阵行路的马蹄声,聒噪了心境。
眉宇间燃着愤火,脸上松弛的皮肉瞬即绷紧,六名卒士抬眼望着迎面策马而至的两名少年,心中,免不得生起了些恼怒。
远处,驾马的两个少年越来远近,而兵士们的心绪,也就越来越烦闷,正待他们对这吵扰的音调忍无可忍之时,二者,竟直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容多讲,寒光出窍,一柄柄长刃,即时指向了前方的两人,并在他们尚未开口时,问出一句,“你们两个,什么人?报上名来”
看着刀尖直指自己的胸前,凌阎并未有所介怀,而是将手掌撑在了马背上,向下一翻身,而后,其身形轻捷的跳了下来,走到六人的面前,面带急迫的抱拳讲道,“各位兄台,且听我说,当今事态紧急,你们速去禀报你们主上,就说凌阎有要事相商,快去”
听言,六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见眼前这人并不像是有说谎的神态,故而,他们略有犹疑之后,便派出了一人,向着内院跑去,前去通风报信。
至此,凌阎站身在大门之前,等待着,但其心中,却还是有些焦躁不安,致使他握紧了两只手,一圈圈的在这些军士的面前走动着,心沉不下。
眼望上空,一团火炎燃动着,曝晒着下处的紫衣少年,热得他额角的汗珠,如豆粒一般大小,且是顺着他的侧脸,流淌而下。
但是,即便是受着这般煎熬,前者却依旧是耐心的在门口静候着,期许的盼望着殿堂内云千象所给的回复。
于此,时间流逝的缓慢,使得凌阎在门前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等来了前去通信的卫士。
等之不及,凌阎快走了几步,来到那兵士的眼前,其低下了身,满怀期待的小心问道,“怎样,云长尊答应要见我了吗?”
“主上说了,不见”回答的干脆利落,绝未有片刻的迟疑,凌阎从这军士生硬的语气中,竟是能断想出云千象在说这话时,所表露出的果断,决绝。
绕着此处,再走了两圈,凌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闹着,平定不下。没了办法,他只好再走到那个卒士身前,低三下四的说道,“兄弟,烦劳你再去通禀一声,我果真是有要紧的事……”
“主上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快滚”执剑的手向前推进了一些,离凌阎的胸口也就仅是有一寸之远,如此近的距离,对前者来说,绝对能构成威胁。
但仿若是对生死置之了度外,凌阎竟主动的把身子又靠前了些,死缠烂打地说道,“在下求您了,我一定是要见到长尊……”
“你是听不懂话吗?再不走,我要动手了”怒喊了一声,这兵士眼中的神光,就更凌厉了。再然后,这人竟真是对着凌阎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意欲刺去。
见状,旁侧的琼生,终是无可忍受,其跃下马来,长袖一挥,一招,打去了兵卒手中的长刃,并破口骂道,“混账东西”
及此,突然挨了一句骂的兵士,当时就愣了下来,待他反应过神时,亦是还口,“你这个黄毛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哪里来的并不重要,赶快滚去报告你的主子,就说修罗道的殷邪降临了无尘道,恐怕是要对你们水云间动手,倘若再晚一步……”蓦然,琼生走前了些,其声调变狠,接言道,“后果自负”
“什么?”听此,军士终是有了动容,其脸色惨白,呆立在原处许久,口中微声自语着,“修……修罗道的……主上……来了?”
“既然知道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耽误了时机,拿你是问”眼光一冷,琼生对这军卒徒然大吼,吓得他是怛然失色,连滚再爬的就向内院的殿阁内小跑而去,未再回头。
一番恐吓有了效果,那侍卫也是再次的跑去向云千象奏明,于此,凌阎微微偏过头,向琼生道了一句,“谢谢”
闻声,琼生的脸上,竟不禁挂上了些怒容,其把头转向了一边,抱怨着说道,“可恶,咱俩明明可以闯进去,却偏要这般的自贬身段?你是怕了不成?”
“不”温和着面色,凌阎摇了摇头,其将视线抬高了些,再对琼生言道,“我怕是那样做了,会让小汐为难……”
“本来,她一直都是在她父亲和我之间徘徊着,我不想看见她为此伤心,所以,故是我会受些委屈,也是心甘情愿”仰起头,凌阎贴脸迎上一道道的暖光,其声音温柔着,对身边的人解释道。
一旁,琼生听了这话,心里的某处柔软,被轻轻的拨动了下,但其表面上,却仍是装着一副淡然的样子,对着少年低言道,“傻瓜”
傻瓜?或许是吧,自凌阎爱上云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傻了,傻到身不由己,傻到情不自禁。
叹一句缘分;道一声宿命。一切,皆是牵引,命途中,早已注定,而他,又怎能背离?
这般想着,凌阎站在原处,盼望着通信归来的兵士,其脖子伸长着,向门内打望着,最终,听见了一阵急促而来的脚步声。
再归来时,那小卒又换上了一副嘴脸,凌阎见过,心顿时一沉。仅是见这表情,他就能猜得出来,云千象,定是又一次拒绝了他。
果不其然,那人抖着长剑,走到凌阎与琼生二人的身边,其头上冒着火气,语气格外凶狠的言道,“你们两个,妖言惑众,主上说了,我们水云间自有洪荒道的荀玘大人护佑着,又有谁胆敢冒犯?”
“两个臭小子,不但骗了我,还害得我挨了一顿骂,看老子不修理你……”那卫士愈说愈气愤,最后,其把持不住,抓起了手中的刀刃,胡乱地就向凌阎刺去。
侧边,琼生见后,其瞬时出手,打出了一片暗光,接下了那卒士的一招,并扭转了身形,打算着把凌阎拉出一边。
步伐移挪,一只手抓到了凌阎的小臂,琼生身体向后一歪,手掌用力一扯,用着极大的力道,拽住少年,却怎曾想过,竟是被他挣脱开了。
若此,琼生终是克制不住,其生了气,发了火,对着少年,大声咆哮道,“凌阎,你到底是要怎样?”
“我要见云千象……”少年说话的调音,降得很低,如蚊虫一般,还带着些伤怀。
只不过,少年的语调虽有感伤,可琼生却并不同情,其仍是严苛着面容,对之呵斥着,“见云千象?你倒是说说该如何进去?不肯硬闯,又没有其他的门路,难道你是要跪下来求他……”
“噗通”
未等琼生把话说完,凌阎就降下了身形,弯下了膝盖,其在前者错愕的表情下,对着水云间的门口,直接的跪了下去。
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快,使得琼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作何讲。而恰在此时,凌阎抬头,其仰望着前者僵硬的五官,对他细语说道,“生哥,我自知此举很没有骨气,也明白这会让我有失尊严,但为了不让小汐受到伤害,我只能如此……”
“得她,得天下;失她,失乾坤”
“而我,为了她,屈膝一人,又如何?为了她,屈膝无尘,又如何?为了她,屈膝六道,又如何?”
“为了她,放弃尊严,又如何?”
笑着,讲完,凌阎的气态中,竟是增添了些身为雄性的威严,傲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