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窠山脉,崖顶
三条巨蟒吐着蛇信,凝视着下方的诸人,獠牙半掩在血口之下,惊得一群人心胆欲裂。
降身,落地,琼生几步走到四肢瘫软的柳崇绪面前,用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与其交接着目光,并言道,“柳门主,有时候,事情不要做得太绝,若不然,害人害己”
目无神光的望着琼生,柳崇绪抓起衣袍,屈辱的轻点着头,低声应道,“琼……琼生大人,小的……小的记下了”
“那便好”琼生放下了手,背过身,望一眼对自己心生畏惧的军士们,再言道,“七门的规矩,我也不想违背,但有一点,须要说明,还凡请各位记住了”
“我们青门,绝非是,任人欺辱”
一语,震出山脉,四处的人听后,都抵不住身形一抖,果真,在三条巨蟒的威慑下,他们,无人敢爆出一言。
沉静的空气,弥散着危险的气息,四外的人感觉,自己的心脏,恍若就挑在一处刀尖上,随时,都有被夺去的可能。
眼下的琼生,几近于掌控了数人的生死,他完全是可以在一念之间,灭去柳崇绪。但是,他并没有下此狠手,因为他现下的目的,绝非是杀人。
挥手,回头,将视野转向一侧的泷颜,琼生抱手躬身,毕恭毕敬对其的言道,“泷颜尊长,琼生自知自己今日的言行颇有失礼,还望您海涵”
“小兄弟说哪里话”转首,泷颜也对向了琼生,并且低下了腰身,这是他自打登上寂门之主后,第一次,在七门中自降身段。
半低着眉眼,侧脸上的肉展开,泷颜满面和蔼,显露着笑颜,其摆正了身,放低了音,旋即,出声道,“琼生小兄弟也不必自检,在场的诸位都是明眼之人,能见的出,是这柳门主过分了些,让他受些惩戒,也是应该的”
言语中绝不掩饰自己对琼生的偏袒,泷颜谄笑着,与少年交谈着,与往日的英武状态,不成正比。
而琼生也是深谙礼数之人,对泷颜回笑之后,便回到了青门,凌阎的身边。
“少主,您可有大碍?”琼生半跪下身,两手搀着凌阎,其故意扩大了音,恭声言道。
“呃……没事”听到琼生的问安,凌阎明显一愣,想不清前者,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斜脸诡笑,琼生向后一甩衣袍,三条蟒蛇好似读懂了他的意思,扭着身,顺着深洞,直向下爬行,未过多时,就窜回了地底。
见巨物退去,一行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后怕地拍着胸脯,心中欢腾着,自己终是躲过了一劫。
若先前的三条烈蟒果真合力,想来就是当下囚窠山上的所有兵力结合在一起,充其量,也就只能是拼个两败俱伤。故此,眼下的众人,才会如此恐慌,直到此刻,其活跃的心脏,都未能平复。
但是,与其说他们怕的是那巨蟒,倒不如说是他们更加畏惧眼前的黑衣少年,因为他们刚才也能看得清楚,那三条牲畜,可都是在听着后者的差遣。
众多盯望琼生的眼神里,都是挂上了些惶遽,就连青门之人,都与前者拉开了一段距离。
窃笑一声,琼生心知目的既已达到,也不会仗势欺压他人,其收身走到凌阎身后,像是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样,平定,雅静。
处在凌阎的后方,琼生竖起黑袍,掩着面,静得不发一声,但前者却静不下心,悄悄侧出了脸,用着仅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微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解决了柳崇绪?”
听到问话,琼生裹住了黑袍,用着通灵之术,对凌阎传话道,“若就此灭去柳崇绪,茗门必乱,到头来,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几门瓜分,对我们有弊无利”
“那你还做出那么大的排场……”凌阎面色稍黑,心中默声念道,明显是对琼生之前摆出三只洪钟烈蟒的事情有所不满,要知道刚才,他也是被吓得不轻。
听出凌阎内心里的抱怨,琼生忍不住偷笑了下,再整理了黑衫,对他言道,“若我不显出些实力,青门在其他六门的眼中,就还是受人宰割的对象,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动作,有着很大的限制”
“七门不似其他的势力集体,这其中的几位门主,有的只是要守住现下所坐拥的权力,不思其它,而有的却是心怀不轨,打算趁势吞并,自立为王,每个人心思不一,可是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他们,都很缺少胆量”
“我今日出面将这一众人震慑,是要抬高青门的地位,便于收复六门,故而,这之中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盛壮青门,假以时日,终是要吾方,征讨下其他六门之势”
琼生解释完毕,凌阎便稍微理解了前者所要表达的含义,对于前者的稳重颇有折服,暗暗称赞。
果真,毁去一个茗门之主,对现在的琼生来说,并非难事,但他此举,很有可能就此白白便宜了其他六门,也许,这也正是青门之所以存在至今的理由吧。
若想更好的收拢六门,最好的方式,绝不能只靠武力,这一点,琼生,远要比凌阎想得透彻。
沉寂,不语,七门之中,无人喧哗,下方的众人皆是两眼望着前处的方镜,但是眼角的余光,却在琼生的身上打量。
一晃数时,眼见着太阳要落山之际,自囚窠山中,也有其他的几位赛者早早的从博弈场走出,身上也都难免挂着几处伤痕,可这些小伤与凌阎胸前的几道血口相比,要好的太多。
眼神中或是轻蔑,或是不屑,凡是走出场的人,都对凌阎能活着出现的事实,表示惊奇。
可他们虽是心有纳罕,却无人敢于表露,因为在这些提早出赛的小辈中,不过是些实力不济,没有丝毫地位的将军,他们在这片场地之内,都没有发言的权利。
守着,静待着,就在沉默的景致里,一日的光阴,调皮的溜去,永逝不复。
或只在弹指间,第二日正午的暖阳,就已悬上了高空,至此时,各位入赛的选手,也都纷纷从囚窠山内,逐渐走出。
最先由山脉中显身的人,是来自生门的邢珂,只见他满脸微笑的从山间走出,身上未受到太重的伤势,其几乎是毫发无损,这不得不叹服于墨晗的教育有方,诸多的奸猾与阴诡之策,都被他的这个徒弟学了去。
和众位门主一一问安,邢珂才是回到了生门,其巡视的目光四处扫量,当定在凌阎的那处时,明显有了停顿。微微眯眼,再站定,同着周围的人一起,看向正往这处赶来的两位少年。
入眼,是两位年纪稍长的两个少年,他们寡言少语,面色阴郁,踱着沉重的步子,向着崖顶这一方,慢行走来。
二者行至七门前方,与各位长者打过招呼之后,一人站到了玄门之前,一人则回到了羽门之中,都是非常安静,缄默不言。
作为玄门与羽门之首,霍炘的足下将士被琼生威吓,无还手之力,已是有失脸面。而那祁然,他险些丧命于凌阎之手,比及前者,颜面丢的更加彻底,所以他在人群前方,一直都低着头,无颜抬起。
在这两人之后,陆续的又回来了几人,也都不受关注,比如梓良,他自现身以来,都无人打眼,就连那茗门之主,都对他不睬不理,毕竟他的身份,就是个不起眼的将军而已。
该到场的人,差不多都要到齐了,直到赛程要结束之时,身着黑甲的卢卿,才拖着鼻青脸肿的槐乐,走出了山。
“哎呦,卢大哥,你下手这么重,我都快走不了路了……”一路上,槐乐连连叫苦,整个场地瞬时不得了安宁,待他露出脸时,四外的人,才看清了他的凄惨状况。
两边的脸高高肿起,嘴边的口水与血水混着滴下,两眼眯成缝隙,穿的破衣烂衫,还露着同样显着淤青的身体,惨不忍睹。
两人走进,卢卿与在场的尊长点头示意后,便走到了寂门中站定,而槐乐也同他一样,逐一请安后,亦是到了他们天门队伍之前,哀怨个不休。
众方兵将见槐乐这一副可爱的模样,禁不住哗然大笑,这一来,更是气得后者满怀怨怒的撅起嘴,用力的跺着脚。
天门中,洪厉感受到自己徒弟的小孩子脾气后,故意拉下了脸,严厉的教育他道,“学艺不精,往日里不好好修炼,这时吃亏了,活该”
听到自己师傅的斥责,槐乐心中的愤火更甚,转头,其恰好见到了低声轻笑的凌阎,前者便正好把所有怨气,都推在了他的身上。
“凌阎兄,你的情况也不比我好上多少,又何必笑我,这般作态,岂不是没有了自知之明?”
槐乐怒声出言,凌阎嘴边的笑意即刻凝住,而先前由博弈赛场中回来的将士们的哄然声则更响亮了,但一直在场看过了整场比赛的兵士们,却是纷纷收住了笑,不出一声,因是只有他们才最清楚,那个少年真正所有的悍然实力。
久时,各个发笑的赛者见气氛不对,皆是止住了笑,静立一头,于此,周围稍显清宁,而当风气愈为安谧时,洪厉横下了目光,对向槐乐,斥声出言。
“你这小子,有眼无珠,你可知凌阎小主同时对上柳枫、乌烠与祁然三人,致一死一伤一残,此种战绩,可是你能够比及的?”
话落,各小辈诧愕,两眼直直的看向青门凌阎所在的位置,无人敢再发言语。
一时间,鄙薄转为了惊叹,藐视转为了仰望,若一切真如洪厉所说,那么凌阎他,才是本次博弈的最佳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