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景清凉,沁人心腑,透入纱窗,留下了几道稀疏的树影。
木屋中,凌阎坐卧床前,紫色灵气时有升腾,灌入屋内的各个角落,若是祥云彩练,将此处装饰的绚烂纷繁。
而至于琼生,他就守在窗前,绝不为眼前的这片斑斓所动,其神光里紧紧端视着天际外的月盘,类似于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感知般。
各怀心事,互不干扰,两个少年就放身在此等寥落的星辰晚景中,聆听着萧萧风声从耳畔吹过。
就这般,在这处清雅居所,凌阎专心研习着灵法,琼生则静候在他的身边,两人的这两种状态,依此维持着。
一晃数日,凌阎对影魔鉴的掌握又加深了些,由刚开始影影绰绰的人形,至此已能完美的勾勒出其大体的各个部位,这也是少年长久以来的努力所起的成果,果真是令他兴奋了好时。
另外,这几日凌翼天也曾多次带人前来探望,为凌阎带了许多的补品,使得他身上的伤势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有各类珍奇草药的补给,其体内灵气相较于之前,更是雄浑了不少,少年也算因祸得福,尝到了不少的甜头。
虽说灵法与灵气同时有所提升,但凌阎却还是不愿就此松懈,终日蛰居于小木屋中,锤炼自身。
再言琼生,他也罕见的放下了古籍未读,而是位身于小屋的另一头,凌空打坐,两眼不睁,口中还念念有词,见上去竟颇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但好在凌阎并不以为意,否则早就把琼生架着出门了,毕竟屋子里放着这么一个神叨叨的人物,任谁都会心生不适。
两少年各自忙活着,便又过了几日的光景,在一个稍显阴沉的晚景中,凌阎才从连日的苦修里醒了过来。
揉揉眼,扫过仍沉浸在禅定中的琼生,凌阎挠挠头,却还是没想清前者在搞什么名堂。无奈,耸肩,但少年识相的没有去干扰他,反是踏着轻快的步伐,起身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
今夜的景,并不优美,望不到明亮,也嗅不出清香,视野中所见的只有大片的乌云,像是积压在心头的一处阴霾,挥之不去。
也不知为何偏会选择在这种晚景下出门,凌阎卷起袖袍以免被夜间的露水打湿,轻挪着步行出一段路后再欲回走,可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两道可疑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昏暗中,凌阎缓步上前,打眼望过两人的线条,似乎是一男一女,大概是青年相貌,只可惜有着雾气的遮挡,辨不清二人的身份,但是两人的谈话还是依稀的可以听清。
悄悄探去,凌阎借着夜色隐去了身形,顺着林间隔开的空隙,他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蓝儿,你怎么来了?若是被你师傅知道了,回去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受不受罚我不管,我只听说几日前柳茺带着茗门的人前来闹事,可有这回事?”
“这个嘛……的确是有”男子犹豫着回答。
“那你有没有伤到?”听得出来,女孩很是关心对方,因为从她的声音里,竟然夹带出一丝哭腔。
“你放心吧,我没事的”男子貌似有了些感动,说话时,宠溺的语气听得凌阎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抖抖肩膀,且以为只是偷偷私会的一对儿,两人的谈话也让凌阎再没了兴致,他本要趁着雾色就此退去,却不想被女孩的下一段话说得发愣在了原地。
“哼,不知死活的柳家,待我回门,定是要让凡芸师傅灭了他们”女孩怒意满满,隔着几层林木,都能感觉到她燃烧着的愤火。
而另一边,听得女孩这随口一句话的凌阎却陷入了思虑。
“凡芸?”凌阎总觉得这个名号似曾是在哪里听过,而且非常之熟悉,但怎奈此时头脑中竟有些混乱,一时也说不上这究竟是何方人物。
暂定下心,再行偷听,林外的男女沉默了一会之后,果真又叙谈起来。
“蓝儿”男子轻唤了一声,迟疑了半刻,才又说道,“你以后……还是不要为我出头了”
“为什么?”女孩不解,急声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你的同门再瞧不起我”男子回答的很干脆,同时声线中还有一丝伤感。
女孩略似也很乖巧,或是出于对其自尊的庇护,她轻轻盖上了男子的侧脸,在夜色的遮掩下,慢慢抚摸着。
“傻瓜”女孩娇嗔的叫着男子,在暗色夜空里透出的一缕光亮的辉映下,把头贴向了他的胸口位置,“是师尊也好,是羽门也好,她们除了不接受你之外,就什么都是对的”
话毕,男子一把将女孩搂在了怀中,两人紧紧相拥,于静好的时光里,近乎是要融为了一体。
听到这,凌阎也就猜到了两人的身份,若是所料不差,女孩口中的凡芸师傅则是羽门门主谢凡芸,而女孩正是她最疼爱的小徒弟,羽门公主,姝蓝。
至于那名男子,便是凌阎视若亲人的好兄弟,也是青门中最受人爱戴的将军,云擎。
叹了声命运作弄,凌阎莫由来的有些心痛,想过前方日夜饱受相思煎熬的两人,他又何尝不是与之有着同样的苦楚。
云擎与姝蓝相识于偶然,一见而倾心。前者是儒雅翩翩的公子,后者是娇俏可爱的美人,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却是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无法走在一起。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羽门公主,而他,只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青门战将,相较之下,后者更像了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他曾多次试着让女孩背后的师傅接受,到头来竟只换来了一句,“何时你有了问鼎七门的实力,何时你才有跟我站着说话的资格”
他的确是追求过,也努力过,但可惜的是,他所在的这个派系,是青门。
作为七门中最弱的一方,青门没有很好培育将士的能力,也没有提升他修为的资本,有的只是外界的讥讽和欺凌,连和人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但是,为了青门,为了与他浴血奋战过的这些兄弟,他最终的选择是,藏下了这段感情。可在内心深处,他所爱的人,却只有姝蓝。
红了眼眶,凌阎捏了捏干涩的眼角,一只脚慢慢地撤出了一步,直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地。
走在被昏暗浸过着的竹林,凌阎紧握的两只手始终未肯松开,在经历过茗门的侵袭和了解到云擎的心事后,他这个少主的心中,又怎能平静?
沉寂太久的青门,甘于现状的自己,凌阎这才反思到,要想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所依仗,首先一点就是要将青门推上无上的位置。
蓦然,凌阎心生了一个念头,他要让青门,成为无尘道中都受人敬仰的存在。
“庸碌了太久的我们,是该做些改变了”当热血变得沸腾,凌阎的双眼中,终是散出了一种不可一世的睥睨。
他虽然不屑于权势,可他却要为自己所在意的人,赢得权势。只因他,是这青门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