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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故乡的幻灭

“其实她眉间的痣没有完全遮掩,在岁月的呢喃中隐去了光鲜。

青丝会成雪,爱人会消逝不见。曾坚定在一起的眼神会闪烁沉缄。

你的背包里装满的不是你的愁怨,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存留。

你的故乡只是用来想念,当你真实回到乡土的身边,你发现只爱想象中的家园。

那么就早些离开这里吧,趁美好的欢喜的怀恋,还未幻灭。”

亚当也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是在何时何日发生了逆转。他以为,靠在奶奶的身边听勇士们征伐故事的日子,不会那么快的终结。他不想轻易让仇恨笼罩整个回忆,因为他渐渐发现,仇恨一个人,对自己是一种负累。亚当小时候的梦想其实也不复杂而难以实现。他想在木叶城做一个出名的铁匠。在偷偷喜欢的小女孩特雷西的家旁边开一家铁匠店,锻造自己爱的弓与剑,每天看着特雷西走过他门前时候羞赧的脸。

他的梦在那一天终结。风元素的狂风洗礼后,奶奶死在他的面前。第二天他偷偷回到了木叶,看见,特雷西的小手握着玩具熊的一角,小熊慢慢渗出鲜血。

一个人的改变是在一夜之间,是在当他所有心间的美丽想象被幻灭。

亚当出神地看着面前的莉老师,看着莉老师的结印手势,看着她嘴唇的颤动。这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雨夜。奶奶和特雷西死去的那一天。让他想起在奶奶身后的那个身影。鬼魅一般的,附骨之蛆一般的,存在于他十年的噩梦中。这一场噩梦在今天呈现在了眼前。是她,杀死奶奶的人。可奇怪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让自己惊惧,十年来的切肤之痛在这一瞬间却又有些迟缓。他的眼睛向四面看去,二百多同学的模样形形色色,偌大的教室里,浓浓的学院风,让他的复仇情绪有些错愕,

莉老师的眼神含笑。“看来我是被打脸了啊,咱们的班里面就有风觉天赋的同学存在啊”她顿了顿“风觉和风肆的发起其实主要由血脉决定。大家都属于阿克琉斯族,所以都是风肆。但在我们的国家,还有另一支族裔,盖亚一族。他们来自银河之地,在几百年前经由时空的裂缝来到我们的海伦星,来到阿克琉斯。他们的灵力发起形式叫觉,咱们班要是要有觉的发起者的话,恭喜你,你的先辈来自遥远的银河。听说,是一个美丽极了的星系。

亚当的心里有些颤动,他只知道在奶奶留下的吊坠中说他们一族在阿克琉斯这个国家称为分歧者,但没成想,原来他们并不是原住民。

”老师之所以既会肆又会觉,是因为,老师的父亲是盖亚族,老师的母亲是阿克琉斯族。因为几十年前的一场穹顶变化,让大多数的盖亚族回到了故乡,而剩下的族裔因为种种原因,滞留在了阿克琉斯。在现今是很少见了,今天见到这位同学有觉的属性,让老师也是有点亲切那。“

亚当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因为他知道,盖亚一族不是经由穹顶回到了银河星系,而是被阿克琉斯族消灭殆尽了,仅存的几支,是签署了奴隶契约而勉强留了下来。他为了应付这十年来的检查,也伪造了奴隶印记供关卡检查。关卡是一种智能的检验机构,非人而冰冷。这几十年间,盖亚一族好像在阿克琉斯的历史中消失了。好像一场巨大的幻术将整个国家笼罩。自己是盖亚族,但没有奴隶契约。

比起这个,当他知道这个女人身上也有盖亚一族的血脉的那刻,他的心里更加的震动。“这个女人,杀掉,自己的同类?”

莉老师看着亚当,眼神安静平和,嘴角隐隐渗出的,是旁人难以察觉的一丝犹豫。

“同学们,盖亚一族现在的人数很少了,可以说是我们国家的绝对少数了。我们可是要珍惜我们身边的这位帅哥啊”莉老师,转念向在座的大家说。

亚当低下了头,他的心里的震动被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惧所包围。“身份的暴露、血统的暴露。”涌现在意识中的首先是这两个念头。

他明白,自己的阿克琉斯学院生涯,也许在今天。迎来了终结。复仇是一定要的,可现在和她发难,只是找死。

莉老师开始讲起了元素的具体问题,在她的指尖,风的轻语和火的爆裂相融在一起,在黑板的上方绽放出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元素是有美感的“,在带来毁灭的同时,也能带来美的希望。

亚当没有多余的心绪关注这个老师接下来的课。他现在认定,杀死奶奶的就是这个女人。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手,全身因为极度的仇恨而发颤,他想流泪,他的眼眶也瞪得通红。可是残存的那点理性,也是最坚毅不灭的理性在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时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让任何一个在座的人察觉出自己的异样。他转过身,看着欧文,看着,雪梨。

他其实喜欢她。但是他,现在的他,不能恋爱。不,也许这一生的他,都不能恋爱——为复仇而活的每一天,怎么能拥有另一个人。

——铃声到来,下了课。

亚当从深重的潜意识中醒来,他想了一会,仅仅四十秒,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转过身。看着雪梨“雪梨”

雪梨失神了一瞬,因为这是亚当第一次,对雪梨说话。

“我喜欢你”

失神的另一瞬。

“欧文”,本就发愣的欧文转过了头。“有缘再见”。

亚当起身匆匆走出了教室,从学校的雕像群中穿过,向侧门走去。他的眼里是雪梨清澈的眼睛,还有,眼眉间,那一颗小痣。今天才发现,雪梨的小痣。雪梨追出教室,却看不见亚当。

漫天的风雪在心中袭来,身边的景象却是春和景明。这是亚当一个人的寒冬。

他走出了学校的大门,对自己轻轻地、反复说:“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要开始,新的人生了。他迅速穿行在大街小巷,离开了伊甸的主城,向远处进发。亚当出城的那一刻。城楼上方飘来了一只木叶,幻化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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