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杺低头浅笑,绿萝这性子恐只有许生能受得了。什么都讲究个眼法,缘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如是而已。
上次城郊论理,归来的有些晚,几声咳嗽卫母便将卫玠圈在家中数月,眼看着秋日已至,他和兰杺的婚事已经推了许久,思之若狂,在他快要长出草的时候,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传来,二话不说,叫许生抱着兰花匆匆赶往乐府。
一开始婷燕还在纳闷,怎地夫人突然答应让二公子出门了,当她看到许生怀中盛开的兰花时,心中咯噔一下。难怪她最近都没看到这盆花,本以为上次叫乐广带走了,不曾想……
念头一转,莫不是公子晓得那兰花是她做了手脚,所以特地转移了?可是最近也没见公子对自己的态度有任何变化,微微侧目看着一脸喜悦的卫阶,婷燕着实摸不透他的想法。送至门口,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婷燕心有些慌乱。
建兰和墨兰这两种兰花有的品种会在秋日盛开,因此兰杺早早就起来照顾这些花草。心下还想着卫阶那盆花什么时候开,眼瞅着今年都过去了大半,难得的,娘亲前几日还提起她和卫玠的亲事,已经逐渐从小妹远嫁的悲伤中走出来。
轻轻的叹了口气,又忙活着手中的事情,绿萝火急火燎的跑来:“女郎,女郎,你猜猜谁来了?”
兰杺猛地站起身,忽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幸好绿萝及时搀扶住了她。等不及眩晕的感觉过去,着急的说道:“走,去前厅。”
刚走两步,绿萝就仔细的提醒道:“女郎莫不成要这副模样去见心上人?”
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土的双手以及有些脏的裙子,花农的打扮着实不体面,小步快跑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摆在桌上的兰花,乐广笑着点点头:“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啊,我万想不到,你会如此重视和兰杺的约定。你是不知,前几天兰杺娘还和我念叨,说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怎地许久不见你,还以为你不要我们兰杺了。”
“怎么会,玠曾发誓,这辈子除兰杺不娶。说实话,这期间好几次我欲放弃和兰杺的约定直接上门提亲,可每日看到这盆兰花想到兰杺笑颜,又一忍再忍,坚持下来。”
“既然约定已经达成,不知你打算几时迎娶兰杺?”
“我回去和娘亲商量一下,这几日便上门提亲,至于婚期,自当是越快越好,我一日都等不及了。”
乐广哈哈一笑,对卫玠这个孩子甚是喜欢。他直爽刚正的性子,和他祖父卫瓘有几分相像。打从他进门开始,就不停的朝门口望去,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便笑着说道:“女为悦己者容,你且稍等等吧。”
“无碍的,好事多磨。”
借着今日之机,见到乐广,等待兰杺闲暇之余,卫玠有些许的心痒痒的,想讨教一番:“不知伯父何以解释人为何要做梦?”
乐广沉声答到:“是因为想象。”
此番听来到有几分道理,但卫玠还是不甚明白,继续追问:“梦里的事往往不见于思想,怎么能说是由想象而产生的呢?”
“那是以前曾经想过的。”
卫玠蹙眉思忖,这时兰杺聘婷而来,乐广笑着嘱咐了几句,便抽身而退,给这许久不曾见面的二人留下独处的时间。
绿萝在门口冲许生招招手,许生立刻意会,轻声退出去,还特地将门给他们二人关上。如此这般,小半年未曾相见,让兰杺独自一人面对卫玠,到有几分尴尬。
牵起兰杺的手,将她领至那盆兰花之前:“我诺你花开之时便是我来迎娶你之日,让你等了许久,是我不好。”
另一个手覆上他的手背,比自己大上一些的手掌很是踏实,轻摇着头:“你这般重承诺,能嫁与你为妻,是我之幸也。”
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目,眼波流转,温柔满溢:“我卫玠三生有幸,能与你有这场缘分,愿上天眷顾,来世我们也要再续情缘。”
游走四方的那位瞎老道,在感觉到右手手腕上用红线缠着的镯子有一点点在发热后,笑着缕缕胡子,三生石上,又多刻出一对姓名。
二话不说,将趴在门缝偷听的绿萝拽过来,许生无奈的摇摇头:“你作何这般喜欢偷听人家说话?你想听些什么酸话,我且说给你听。”
绿萝撇撇嘴:“谁稀罕你的那些酸话,听着我怪别扭的。我是担心啊,你们家二公子欺负我们女郎。”
“什么叫欺负,你情我愿的,哪里来的欺负之说。”
“你怎知道我家女郎就愿意呢?许是被你们家公子强迫呢?”
“你何时见过我们家公子用强了,话不能这般乱说,你得有证有据。”
“嘿,你非要和我抬杠是吧。”见绿萝往起掳袖子,许生下意识向后退一步,赔着笑脸:“我的姑奶奶,君子动口不动手。”
“去你的君子,奶奶我是小女子。”说着就绕满院子追着许生跑,嘻嘻哈哈,倒也乐呵。
万籁俱寂,是夜,卫玠回到房间后,白日和乐广所探讨关于梦的对话一直缠绕在他的脑海,百思不得其解。正当这时,原本分外安静的屋外忽然炸开了锅,唤来婷燕一问才知,嫂嫂要生了,娘亲和兄长都焦急的守在外面。闻此,干脆不再躺于床上,这毕竟是卫府许多年来的头一件喜事,自当高兴许多。
越往兄长房间走去,来往忙碌的下人愈多,卫夫人一扭头就看到前来的卫玠,哎呀叹了一声责备道:“你怎也出来了,入秋了,夜深露重,快些回去休息吧。”
“娘,无碍的,我的身子没那么娇气。”
“这里你不用陪着,等你娘子生产的时候你再这般耗着,现在快快回去歇着。你体弱,产房这里不适合你待着。”说着,卫夫人就推着他走。
“娘说的对,叔宝你且回去歇息吧。”
听得里面嫂嫂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足以知晓这分娩是有多痛苦,想到日后兰杺也会这般,卫玠心下很是不想让她经历这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