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的灯陆续熄灭，晚上十点前还有不少师弟师妹在继续学习，十点过后，人就走了大半，等到再晚些，整栋楼都安静了，只剩楼梯间还亮着几盏灯。
怀北还在暗房奋斗，浑然不知时间已过午夜。刚刚封片完毕，马上就能看到结果，心里开始忐忑起来。分子细胞生物学上，有一种技术叫免疫荧光。简单说来，就是通过荧光抗体将特定抗原标记起来，在荧光显微镜的激发光波作用下，细胞或者组织体内的抗原即可呈现出特定颜色。在一次荧光拍摄过程中，怀北曾意外捕获一张极富艺术性的照片，她将其取名为“有核的爱”。
爱有核，才不易被时间拆散。满视野里正在分裂期的细胞，被DAPI染成蓝色的胞核正分裂成心形，包围在红色细胞骨架之间，永恒地固定在这一瞬间。这样的照片见一次，便终身难忘，科学里也有爱与艺术。为了重新获得这张爱永恒，这已是怀北第九次尝试了。小心翼翼地置好玻片，熟练地切换着高低倍镜，轻舒一口气，怀北在镜前坐定。
很多时候，奇迹就发生在最后一次坚持里。当激发波长切换至340nm时，怀北兴奋得站起来，一时大意膝盖狠狠地磕在桌角，顾不上疼，赶紧定格下这个视野。
待一切收拾完毕，怀北方才意识到黎明将近。此刻天色依旧很黑，独自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脚步回声显得四下寂静异常。虽见惯生死，但这样的情景依然令心里发憷，尽量放轻脚步，暗暗告诉自己：这该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天总归越来越亮，一切都会好的。
一件事每每回头想去，人人都是理论家。可当下里，又有几人明白，这黑暗的背后是黎明还是更深的午夜？怀北还浑然不知，她的黑夜即将来临。回家刚打了个盹儿，就该上班了。
以为怀北还没回来，璃秋独自开车去了信义，他有事要找景白商量，昨晚死活联系不上，只能赶早去公司等他。车刚泊好，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闷头走着，璃秋快步上前，快速夺过公文包，小小得意道：“嗬，一点防备都没。”
景白缓过神，一脸无所谓地看着璃秋，说道：“就算抢得着，你觉得能走出停车场不？”
璃秋这才留意到景白的黑眼圈，原本肤色就偏白，乍一看真像着了眼影。死活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今天妆化了？！”
“我料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继续笑。”，景白一脸无所谓。
璃秋立刻忍住笑，讨好地说道：“我都给你提包了，这诚意够大吧。言归正传，周六我生日，好久没有庆生了，一起聚聚。不收你礼物，给我“91号”半天营业时间。”
以往想给他办一个庆生party，总是一万个不情愿，各种借口，推辞。况且他只过阴历生日，常常不留意就错过了。今年倒是怪了，竟然主动提出来。其实，这事景白早就想过，只是还没及提出来，偏偏知道了千默的遭遇，就这么被耽搁了。掩藏着内心的尴尬和愧疚，景白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不成问题，只是你别忘了给人家阿公会诊。”
“人命关天，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拎过璃秋手上的包，疾步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