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同申掌柜回到槐花村,将母亲下葬。一路上申掌柜都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弄得她疲惫不堪,也不问之后马车要去向何方,只寻个舒服点的角落,直接见周公去了。
杏儿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等醒来时,发现车内灰暗,只能依稀看到对面申掌柜的轮廓。
“睡醒了?”
“恩。”杏儿揉揉眼睛,呆坐在凳子上,两人一时无语。
头顶窗帘被风吹动,不时有光亮透进车内。杏儿好奇心起,跪在凳子上掀起窗帘往外瞧。这一瞧,激动的她大半个身子都探到窗外,哇哇的叫个不停。
申掌柜瞧她那兴奋样儿,轻笑了两声。
“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平安城了。”
平安城又名荣城,是仅次于首都上京的第二大都城,也是大东国最大的经济中心。此时正是平安城夜生活开始的时候,整条大街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古代特有的建筑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中虽看不太分明,却神神秘秘格外惹人好奇。来往行人的衣着更是不知比怀河镇上的人高几个档次了。
杏儿看了半天才意犹未尽的坐回车内。
“再过不久,就到莲音坊了,在这之前我得交代你几句。”
杏儿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既来之则安之。静下心来好好学艺,学如何待人处事。少说话,多做事。少埋怨,多忍耐。还有,入了园子,除非攒够了赎身钱,否则永远也得不了自由身。半路逃跑的歪点子还是不要用了。何况你还是个孩子,能逃到哪里去。”
杏儿心中一紧,申掌柜说中了她的心事,她的确考虑过跑路的法子。是啊,除了这里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赎身,需要多少银子?”杏儿问。
“还没进门,就开始想着如何出去了?你还太小没有赎身一说,待你及笙了再说吧。”
杏儿还想问及笙是什么意思。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打起车帘说:“申姑娘,到了。”
“杏儿,随我下车。”
杏儿跟着申掌柜跳下马车。前方是门扉紧掩的朱漆大门,门上挂着镶着金边的红木牌匾,匾上红底金字写着“莲音坊”三个大字,字迹浑圆有力,笔笔透着正气。
“莲音坊?”杏儿心里回忆着电视里出现过的妓院,妓院不应该是这样或那样的吗?这儿哪里像妓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衙门呢。
大门两侧静立了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丫鬟踏着小碎步上前,对申掌柜行礼。
“你带着杏儿去藏音阁找宝嬷嬷吧。”
“是。”
杏儿赶紧上前一步,笑着对领路丫鬟说了句你好,可那丫鬟只是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回了句:“随我来吧。”便朝大门走去。杏儿临走想向申掌柜道个谢,但见不远处有两个陌生人朝这边走来,来人一前一后,似是一主一仆。走在前头的男人一身肥肉,走路摇头晃脑,与申掌柜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起来。
申掌柜的脸几乎隐在了阴影中,只能依稀看到她在笑,笑的好像挺开心。杏儿见不便开口,心想:“算啦,改日再谢吧。”然后朝带路的丫鬟小跑过去。不过她没想到,这再谢的日子与短暂的童年一般一去不复返。
“吱呀——”
丫鬟推开朱红色的大门,门后不是一番灯红酒绿的热闹景象,而是一个挂满彩色灯笼的庭院。庭院中草木繁盛,灯影重重,似幻似真。小径幽深藏身于草木之间,兜兜转转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少座假山凉亭,依稀开始听见乐器和鸣,艳歌笑语的声音,循着声音又走了许久终于见到藏音阁的真面目。
丫鬟领着杏儿沿着墙边的小路向楼后走去,藏音阁是一座三层四角的塔形建筑,这样的建筑在古代虽然常见,但能像藏音阁这般设计精巧,规模宏大的可就不多见了。墙身和房檐各处,都有刻着精美图案的纯金雕饰。外观上已如此气势恢宏,里面的奢华程度就更不能想象了。
丫鬟带着杏儿从后门走进去,一排精美的屏风隔出一条通往二楼的小路来,杏儿透过屏风的缝隙,见堂中人头躜动,光影灼灼。
申掌柜口中的宝嬷嬷此时正坐在案子后头,埋头看账本,对进到屋子里的两人爱答不理。直到杏儿觉得自己要睡着了,宝嬷嬷才抽空抬头瞧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是谁?不是说了不招姑娘了么。”
丫鬟回答:“是申姑娘让奴婢带过来给您看的。”
杏儿觉得讨好自己的顶头上司非常重要,于是赶紧学着那丫鬟上前一步低头做礼,“杏儿给宝嬷嬷请安,初来乍到,今后要给您添麻烦了。”
宝嬷嬷闻言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账本。
“既然是申姑娘带来的,就留下吧。多大了?”
“六岁了。”
“恩,名字不太好,得改个。”
杏儿急忙道:“有诗云: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杏儿很是喜欢这诗,能取名叫爱卿吗?”
杏儿很怀念前世姥姥给她取得这个名字,也顾不得会惹人怀疑,忍不住提议起来。
宝嬷嬷先是一愣,后点头笑道:“好,好。从今日起你便叫爱卿了。”
杏儿笑谢了。
半年后,欣悦楼琴室内。
“胳膊抬起来!”
“注意你的神色!”
......
冷厉的斥责声刺耳,浓郁的熏香扑鼻。爱卿坐在古筝前,两手轻放琴上,身子微微前倾,淡淡的笑意僵在脸上。肚子里已经把眼前这个名叫金声的琴师骂了八百遍了。
“是,师傅。”心里虽然不乐意,嘴上还是装诚恳的回着话。
良久后,爱卿坐不住了,忍不住悄悄抬眼,想瞧瞧她的好师傅在做什么。谁知,这一瞧竞和对方眼睛对了个正着,顿时电光火石四射。
藏音阁的后面有一座功能齐全的员工宿舍,名叫欣悦楼。爱卿所在的琴室位于一楼,室内通透豁达,宽敞明亮,与藏音阁的富丽奢华不同,琴室内两三幅书画,几架乐器,装修的清新淡雅。琴案上摆放的淡青色花瓶里插着两支桂花,花开娇艳。凉爽的秋风撩起淡蓝色的窗纱,吹的花丛轻摆。金声背对窗户坐着,有几根长发被风吹起,抚摸他的脸颊。
爱卿心中一凛,收起眼神,好好摆了摆姿势。对面传来沙沙声响,听声音像是金声正起身,向自己走来。
“完了完了,‘小公主’!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爱卿心中紧张,用余光看到金声的衣衫下摆停在眼前。
“粗鄙庸俗,三心二意......”
爱卿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美的像妖怪的男人,正冷着脸对自己说教,桃红饱满的唇瓣轻轻张合,声音淡薄又冷漠。
金声见她竟毫无悔意地抬起头与自己对视,眼中还带着不羁,气的眉头一紧。
“被人称为天才又如何,如此下去,将来也只是个略懂音律的蠢材罢了。把手伸出来!”
爱卿怯怯地伸出手,用极度可怜的眼神乞求金声的原谅,可金声丝毫未犹豫地抽出戒尺,朝爱卿的手狠狠的抽了下去,“啪!”
“啊——!”
直到深夜,爱卿才举着双手带着哭音跑回了厢房。
“三十个手板,生生把我这双小手,抽成了熊掌!”爱卿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双手,又气又怨又恨。整个藏音阁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全都被她的可爱,聪明所征服,唯独他!无论爱卿如何耍心机装可爱,尽心展现自己在音律上的天赋,都取悦不了他!
“我上辈子就是欠他的!”爱卿气的直跺脚。
“又乱说,难道还想挨手板?”一个长相清丽的小女孩坐在爱卿身旁,正小心的为她上药。
“我当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我都挨了手板了,背地里发泄一下都不行么!叶子,你可是站在我这边儿的!”
叶子瞅着爱卿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一双眼睛蓄着泪水涨得通红,急忙应到:“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说吧说吧,说出来心中就好受些。只不过要小声说,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
听叶子这么说,爱卿的脸色总算好了些。“疼疼......,那个臭人妖,仗着自己有点姿色,懂点儿音律就了不得了!我还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呢!”
“音乐学院是什么?”叶子对人妖的说法还能猜出个一二,但是音乐学院这个词还真没听过。
“嗯——?!”爱卿不满她打岔,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你说,继续说。”叶子低头,继续包扎伤口。
“叫他一声师傅,东西还没学多少呢。就整天命令我为他捏腰捶腿,端茶送水。可他呢,不是嫌我手劲不够,就是嫌我茶叶放多了。不是嫌我按的穴位不对,就是嫌我端茶的姿势不美观。一个大男人成天穿着白大褂打扮的像个女鬼一样,对一个小孩子挑三拣四,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绅士风度?”叶子又问。
“诶呀,你不懂就别问了。”
“哦......”叶子无奈,只能低头继续上药。叶子原名红叶,八岁,出身农村,以姑娘的身份被卖到藏音阁已有两年。在藏音阁,姑娘与普通的艺妓有很大区别,姑娘十五岁前只学艺献艺,且只为那些真正的达官贵人献艺。为了自己的将来,她勤勤恳恳地跟着师傅学了两年,在舞蹈和琴艺上已颇有长进。可仍旧无法与这个才刚来了半年的女孩相比,如今爱卿已被园子里的人唤作音律神童。不论多难的曲谱,在她面前弹奏个一两遍她便能完全记住,不仅如此。正常人要学上一年半载的横笛和古筝,她才学了三个月,便能像模像样的吹弹曲子了。其实,这些还不是令叶子最佩服的,叶子最佩服她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活泼,灵巧,有说不完的俏皮话,做不完的有趣事。
“如果给你一把剑,你就能当武林盟主了吧?”叶子心里这么想,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恩?武林盟主?我要是当上了武林盟主,肯定拿剑把他刺成蚂蜂窝!”爱卿边说边做刺剑状。
叶子摇摇头,看样子她气是消的差不多了,但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乖,别生气了,很晚了,快睡吧。”
“叶子,咱们不是说好,不把我当小孩看么!”爱卿穿越到现在仍然对自己的年龄很不适应。她边说,边爬到床里面。叶子也赶紧脱了衣服,爬到床上,将被子铺好。
“好好,我记得了。卿儿今晚会给我讲个什么故事呢?”
“今天心情不好.....。”爱卿本来想早点睡觉来着,可看到叶子一脸失望的样子,心就软了。谁让她内心是姐姐呢。
“既然心情不好,就讲个——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吧。”
屋外夜色已深,枝叶已微微泛黄的梧桐树,在夜里不辨岁月风霜。借着缥缈的月光隐约看到树枝上一对小鸟相依入眠。
隔天爱卿还是照常去琴室学琴,但因为手上有伤,做什么事情都显得笨拙不堪。给金声奉茶的时候还摔了几个他甚喜欢的荷叶青花茶杯。金声眼见着茶杯摔成了两半,茶水溅到了琴谱上,眉头紧了紧,盯着她的手道,
“既然手上有伤,今日就回去休息吧。”
爱卿见他一脸嫌弃的样子,暗笑着应了,从屋子里小跑出来。
虽被赶出了琴室,爱卿却乐得清闲,顺着当初刚来时走过的小径散步。爱卿打量着秋景,想起方才打碎茶杯时,金声小脸煞白的样子,就乐得不行。
“让你打我手板!早知道就把你那套枫叶茶具也给摔了!”
来到藏音阁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到这园子里闲逛。今日秋高气爽,艳阳和煦,小径落叶已深,爱卿淡蓝色的裙摆,不时掀起几层波澜。路边大树上盘旋而下的落叶偶尔会停靠在她的头上,肩膀上。园林深处偶尔可见绿意点点,秋季万物极盛而衰的沧桑感比想象中淡泊了许多。再往深处走,已渐渐听不到藏音阁姐姐们吊嗓子练乐器的声音了。
“嘎——”远处大雁戛然长鸣。爱卿抬头望去,蔚蓝的天空下一群大雁正慢慢排成人形雁阵,缓缓向南飞去。
“雁南飞雁南飞
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
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
哼唱着《雁南飞》的歌词,爱卿回忆起自己大学时期讲音乐史的教授非常喜欢古曲。那张对古代风土充满向往之情的脸还历历在目。只是没想到,当初只会在课堂上睡大觉的自己,如今却真正到了古代,学的是瘪嘴的古文,看的是古典乐谱,整天头疼不已。爱卿苦笑两声,再一抬头,望见方才的人形雁阵已慢慢划过天际,消失在北方的天空下。
自从来到这里,爱卿一直刻意不去挂念前世的种种。对她来说,前世的她已经在家人朋友悲痛的泪水中被火化,然后或已按照她的遗嘱葬在了姥姥的坟墓旁。而今世的爱卿正在开始一段始料未及,前途未卜的人生。刚入藏音阁时,她恐惧无助,迷茫哀伤,觉得自己的前方一片黑暗,后悔不应该卖身到风尘之地。不过当了解自己的身份是姑娘,和普通服侍客人的艺妓不同时,又对未来存了一丝希望。等攒够了赎身钱,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从北至南,由东到西,领略古代的人文风俗,尽揽名山大川。如果哪一天走累了,就寻一个开满槐花的地方,过一过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的生活。
爱卿幻想着那样的生活,心情大好,欢快的唱了起来:
“青鲤来时遥闻春溪声声碎嗅得手植棠梨初发轻黄蕊
待小暑悄过新梨渐垂
来邀东邻女伴撷果缓缓归
旧岁采得枝头细雪今朝飘落胭脂梨叶
轻挼草色二三入卷细呷春酒淡始觉甜
依旧是偏爱枕惊鸿二字入梦的时节烛火惺忪却可与她漫聊彻夜
早春暮春酒暖花深
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
岁岁花藻檐下共将棠梨煎雪自总角至你我某日辗转天边
天淡天青宿雨沾襟
一年一会信笺却只见寥寥数言
这首《裳梨煎雪》经过爱卿的改编,加入了一些古曲中常用的小调,古风更浓,由轻柔甜美的童音重新演绎,好似一个可爱的孩子与她喜欢的玩伴在花园中嬉戏,不知春秋,但春秋已过,两人是相守是离别,无从知晓。爱卿随着节奏踏着步子,不时会转几个圈圈,摆几个花架子,一身淡蓝色的纱裙,同金黄色的落叶同起同落。待歌曲近尾声,曲曲折折的石径也到了尽头。
“能否消得你一路而来的半生风雪——诶?”石径的尽头竟然连着一段向上的石阶,石阶之上有白围墙黑屋檐,青色木门虚掩。门上无匾,门后寂静无声,像是一个久置不用的荒宅。爱卿抬头看了很久,脖子又酸又累。她个子小,成天得仰着脖子跟别人说话,习惯之后变得总爱抬着下巴走路。叶子夸她走路威风凛凛,金声说她小小年纪,整天趾高气昂,毫无谦卑含蓄之感,平白挨了他不少说教。
眼前的石阶对她的小个子来说,爬起来太费力。来到木门前,她呼哧带喘的趴着门缝往里瞧,只见里面光影灼灼,看不大清楚。使劲儿一推,“吱呀——”门竟然被推开,一股淡雅的花香扑面而来。远处一簇簇金黄色的菊花安静的绽放,花的周围矮松环绕,黄绿相间,给人以别样的美感。
“有人吗?”爱卿轻唤,见没人答应,打算进园中一游。
“怎么,手不疼了?”
爱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被门槛一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跟头。她心里又惊又恼,忍着左脚传来的痛楚,爬了起来。转身一看,来人果然是她那位好师傅。
“师傅——。”
“恩。”金声本来是想好好教训下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平时淘气懒散挨了他不少教训,本以为她能借着养伤消停几天好好反省,谁知她竟东闯西撞,连别院都敢进。不过见她此时正沮丧的垂着头,两只小手紧张的握在一起,肉嘟嘟的小脸上沾满灰尘,左边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好像受了伤。金声心里即使有气也消了七八、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傅,我错了。”爱卿见金声半天不说话,赶紧先道歉。
“哪里错了?”金声冷声质问。
“恩——恩——,我不知道。”
“恩?!”这丫头竟然说不知道。
“我,我真不知道。方才无意中遇到这座宅院,只是因为好奇,想看看里面如何。可师傅突然冷声叫住我,又一脸严肃的盯着我看。卿儿虽不知道错在哪里,也只能先认错了。”
金声一听,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她擅闯别院在先,几句话竟全变成他的错了。他不该冷声说话,不该冷眼瞧她。
“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爱卿摇摇头,见金声今天竟穿了身朴素的青色长衫。绣着银色花纹的腰带修饰了他英挺的腰身。长发束起,五官显得更为立体,平添了不少雄性气息。
金声见她愣愣的瞧着自己,以为是吓到了,遂掏出手帕,蹲下身来替她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拍了拍她衣上的灰尘,又将她受伤的脚慢慢抬起来,轻轻揉搓。
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爱卿很不适应。金声的脸此时离她很近,浓浓的一字眉,高挺的鼻梁,认真柔和的眸子,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动作在微微颤抖。爱卿不由得看呆了,脚上很舒服,心里也很舒服。
突然身子一轻,她竟被金声单手抱了起来。能离帅哥这么近,让爱卿心里很是受用。也顾不得平时与他关系不佳,毫不客气的搂住他的脖子,把脸死命的往他的脸上贴。金声只道小孩子撒娇,就任她搂着。将别院的大门关上后,沿着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金声告诫她那里是禁地,擅闯是会挨板子的。可爱卿只顾着占尽眼前帅哥的便宜,对金声的嘱咐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知不觉欣悦楼已近在眼前,
“为师所说的,你可记得了?”
“嗯?”
金声侧头,见怀里的丫头正闭着眼睛一脸坏笑,显然对他刚才的训话置若罔闻。
“爱卿!”爱卿眼前一花冷不防被放了下来,可因为左脚无法使力,踉跄着跌倒在地。金声见状想去扶,又气的硬是把手缩了回去,一甩袖子扬长而去,临走时留下两个字:“禁足!”
“师傅,别走啊,师傅,我错啦,师傅——。”
金声头也不回的进了欣悦楼,爱卿坐在地上,觉得脚疼手疼屁股疼,心里又气,干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死人妖臭人妖,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果然还是这副臭德行!”
淡蓝的天空点缀了几朵白云,由西向东缓缓游动,途中慢慢变化着形状,天空的包容大地的支撑,不禁让人觉得自己渺小,连人的那些喜怒哀乐都变得可有可无了。
“唔嗯——有点像鱼。不对,还是像小鸟。呵呵......”
“噔噔噔”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叶子的一张小脸冒了出来,把眼前的天空挡的严严实实。
“卿儿,你怎么啦!”叶子急的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
“脚崴了......”爱卿觉得有点囧。
“别躺地上了快起来!”叶子赶紧将她拉了起来,扶着她一瘸一拐的往厢房走去。
“好好的脚怎么崴的?”
“偷窥偷的”
“那你怎么躺地上了?”
“想抗议呗——。”
“抗议什么呀?”
“金声把我禁足了......”
“哦......”平时总喜欢问东问西的叶子哦了一声就没了动静,爱卿不禁有些奇怪,
“诶?你咋不问我为啥被禁足呢?”
“恩——我觉得原因一定很复杂,反正也听不懂还是不问的好。”其实叶子心里想说,“肯定是你又惹祸了呗。”
爱卿点点头,一脸了然。
“不过卿儿,偷窥是什么意思?”
“......”
四季变换,时光荏苒。前世的爱卿,从没有数算过时光,更不会去珍惜时光。因此重生后的她贪婪的享受着生活的点点滴滴,每一年春天门前桃花何时开花,夏天荷塘边的青蛙何时鸣叫,秋天园子里的梨树何时结果,冬天何时下的第一场雪,生活中的点滴她都会努力的记住。学艺得空了,她会求着厨房的胖虎哥做些好吃的,然后领着叶子到庭院中赏花赏月赏春秋。她会不顾叶子急的大喊大叫,爬到树上摘果子吃。冬天屋外北风呼啸,屋里温暖静好,火盆里烤着两个地瓜劈啪作响,
“这可是我从虎哥手里骗来的两个地瓜,好好烤哦。”
“哈哈,还是卿儿厉害。”叶子用木棍捅了捅地瓜,等的心焦。“不过怎么还不好。”
“还没好?那你多捅它几下。”
“哦......”
四季变换,时光飞逝。前世的爱卿,为了追逐梦想,太过极端,脱离了现实,从没有数算过时光,更不会去珍惜时光。因此重生后的她贪婪的享受着生活的点点滴滴,每一年春天门前桃花何时开花,夏天荷塘边的青蛙何时鸣叫,秋天园子里的梨树何时结果,冬天何时下的第一场雪,生活中的点滴她都会努力的记住。学艺得空了,她会求着厨房的胖虎哥做些好吃的,然后领着叶子到庭院中赏花赏月赏春秋。她会不顾叶子急的大喊大叫。爬到树上摘果子吃。冬天屋外北风呼啸,屋里温暖静好,火盆里烤着两个地瓜劈啪作响,
“这可是我从虎哥手里骗来的两个地瓜,好好烤哦。”
“哈哈,还是卿儿厉害。”叶子用木棍捅了捅地瓜,等的心焦。“不过怎么还不好。”
“还没好?那你多捅它几下。”
“哦......”
四年后
琴室内一片肃静,只能听到茶器间轻微的碰撞声。金声和宝嬷嬷端坐于案前,一脸严肃地审视着爱卿的一举一动。爱卿双手捧着茶杯跪坐在金声的案前,深深低下头,将茶杯无声的放到案上。整个过程爱卿正襟危坐,姿态端庄优雅,不知是热还是紧张,她的额头上浮了层薄汗。
“卿儿,只是奉茶而已,不必如此紧张。”宝嬷嬷轻声安抚。
“是。”
没有金声的允许,爱卿无法起身。没过多久两条腿便开始发麻,想动又不敢动,心道:“行还是不行,您老倒是说句话?前两天我打了你茶壶,你是在公报私仇吧......”
爱卿之所以把自己逼得这么狼狈,缘于一个月前与叶子的一段对话。
一天晚上叶子从自己的箱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坐在床头数来数去,爱卿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奇问她:
“怎么兴奋成这样,银子还能越数越多不成?”
“今天发了月钱,我数了数,已经攒够二十两银子了!”叶子边说,两只眼睛冒着金光。
“哦,一年才攒二十两,有什么好兴奋的。”藏音阁里规定满十二岁才能到大堂里当值,当值就意味着可以领月钱。每每看着叶子领月钱,爱卿在一旁看着眼馋,但是碍着年龄不够只能忍着。
“什么叫才二十两。这些银子在有些地方都能买个宅子了!”
“宅子!”这两个字如当头一棒。
爱卿心痒痒的一夜无眠,叶子人家都可以买房子了,自己却身无分文。这几年吃穿用度都是园子发的,没有让她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如今简单一比较,心里极其不平衡。
“整天学吹拉弹唱,跳舞卖乖有什么用,竟是些伺候人的把戏,将来我可是要出去好好过日子的啊!”
于是接连几天,爱卿到宝嬷嬷面前软磨硬泡,总算是得到当值的许可。可金声这边却以耽误学艺进程为由,不肯点头。直到爱卿把他那套枫叶青瓷茶杯也给摔了,他才皱着眉头说道:“学会奉茶了,就让你去。”
金声故意拖了许久,才淡淡说了句:“味道还好。”看着平时无法无天,此时却唯唯诺诺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金声突然回想起她在园子里唱着跳着,还冒失闯入了别院的往事。四年了,她身量长高了些,及腰的长发简单的挽在脑后,虽还是小孩子的面孔,但眉目间已初见神韵。金声又饮了口茶,淡淡说道:
“罢了,你去吧。”
爱卿一听,顾不得腿上发麻,赶忙坐到金声身侧,抱着他的胳膊讨好道:“还是师傅最好了!”
金声瞧都没瞧她一眼,冷声说道:“为师让你起来了么?”
“啊——师傅——!”爱卿见他想要反悔,怨声载道。
宝嬷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就以她的泼皮性子,能把茶道学好已着实不易了,马上要入夏了,堂中缺人,让她去吧,平时我会看着她,断不会让她耽误学艺的。”
金声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抱的越来越紧,不用看就知道爱卿定是一脸委屈的盯着自己,遂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爱卿怕他反悔,赶紧谢了两人从琴室里退了出来。
宝嬷嬷柔声劝道:“她还小,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在你身边她可以整天无忧无虑嬉笑玩闹。但到了堂中,以她的性子定少不了挨打挨骂。”
金声看了宝妈一眼,神色淡然,“如此说来,让她早些历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