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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落千丈

莲花大厦。

蓝砚走进电梯,按下28那个数字。电梯飞速上行,到了28层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上。

莲花大厦一共56层。平常,所有的电梯都很繁忙。这一天,电梯里却是空空荡荡,只有蓝砚一个人。

蓝砚飞快地按下全部的数字键,没用,电梯始终不停,到了56层也不停,而是继续向上。

封闭式电梯不知何时变成了观光梯,蓝砚看到电梯外洁白的云朵。有艳丽的阳光照在云朵上,瑰丽美好。

好柔软啊,好浪漫啊!

云朵像厚厚的巨大的丝棉被,蓝砚想躲进那丝棉被里,好好地睡个懒觉。

她这么想时,电梯门真的开了。

她的梦想实现了,她掉进了丝棉被里。

她一路地坠下去。

那种下坠的感觉如此真实……

这时,她才感到了恐惧。她大叫:“雨生救我!”

雷雨生适时地出现在她眼前,但是,他没有救她。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高贵的女人,那女人珠光宝气,一如当年,她父亲膜拜的那个女人。

她知道,那不是父亲的女人,而是许蔓谨。是她的准丈夫的妻子,合法的妻子。

好,你们见死不救!你们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们好过。蓝砚这么想着,刚好有一阵风吹来,把许蔓谨洁白的婚纱吹得飘了过来。她伸长胳膊,想要抓住婚纱,却够不着。

她继续滑落,一下子,掉到了她公司的门口。那里集聚着好多人,有认识和不认识的面孔。他们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就像乌鸦见到了腐尸一样,黑压压地,把她围在中间。

他们想要把她撕碎,把她吃到肚里去。他们辱骂她,最后还真有人上来撕扯她,打她,向她身上泼脏水,扔生鸡蛋。他们要她滚,要她赔偿,要她道歉。因为她骗了他们,害了他们。

他们……有她原来的同事,原来的客户。这其中,包括唐慧琳,包括曹慧英、王院长,还有,她的下属,她曾视为肱股并十分倚重的张桂清。

张桂清和和唐慧琳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她们在一边看着她挨打,笑得花枝乱颤。

张桂清还嘲笑她说:“人家说胸大无脑,你胸不大,怎么也没脑呢!我是唐姐的人,怎么可能替你卖命,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丑女人,是你自己太蠢,不能怪我们!”

唐慧琳也在旁边笑,她说:“哈哈,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谁叫你贪,叫你抢别人的功劳。你活该!”

这时,又有一群穿制服的人过来,手里拿着镣铐,说要把关起来。她挣扎着,想为自己申辩,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是个坏女人,把她锁起来!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有人喊。

结果,她就真的继续往下坠,好像真的要到十八层地狱。

她使劲挥舞着胳膊,挣扎着,耳边响起音乐,是老版的《西游记》里的一段,唱的是“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就这么多……”

随着音乐起,人们都快乐地跳起了舞蹈。

她趁人不注意,就想逃跑,结果,就听到一声孙悟空的大喝:“妖精,哪里跑!”然后就一棒子打下来。

她大叫一声……醒来。

她不容易睡着,却被恶梦惊扰。

这,已经成了她的常态。要么失眠睡不着,要么刚睡着就恶梦连连。梦里,不是被人追,就是被人弃,或是被人打,而自己,总是想跑,想逃,却怎么也跑不了,逃不掉。

现在的她,真是衰到了极点。

莲花大厦,她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

因为,她已经被“美丽人生”扫地出门,她已经不属于那里了。

那天,在总部会议室,唐逸轩亲自主持,他要讨论的主题,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结果,大家发言时,矛头一致对准蓝砚,口径惊人的一致。他们把责任都归罪于蓝砚,蓝砚不仅害了那么多门店,更害了“美丽人生”这块金字招牌。

他们说,她给公司带来的损失,有形的和无形的,十分巨大。公司上上下下,每个部门、每个人,都深受其害。所以,此事必须问责。

而蓝砚,她根本担不了这个责。

没有人听她辩解,她也没有机会辩解。她甚至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唐逸轩也保不了蓝砚,因为众怒难犯。

蓝砚只有灰溜溜地“滚”,她不“滚”不足以平民愤。

她失去了事业,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底牌。

她有爱,有一个永远爱她支持她的男人。

她要爱情,要家庭。

她要雷雨生。

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她一直是在乎这个男人的。这个男人,当她失意时,她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他!

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

不行,我要把他夺回来。

他本来就是我的!

蓝砚分析过自己,在职场上,她已无力翻盘,因为对手太多,太强大。她可以认输。

但是情场上,她只有一个对手,就是许蔓谨。

一对一,她蓝砚,也不是吃素的!

她不用找任何人出谋划策,以她对雷雨生的了解,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和许蔓谨结婚,应该就两个原因:一是雷雨生真的很想结婚,是个标准的结婚狂,许蔓谨肯嫁,他当然肯娶;二是雷雨生故意用闪婚气她。

至于许蔓谨的财富,对雷雨生来说,他换那么多工作,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小富婆,光蓝砚的客户圈里,千万身家以上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雷雨生不像她蓝砚,那么喜欢钱。

这样一分析,蓝砚觉得,从许蔓谨手里把雷雨生夺回来,应该不难。

蓝砚开始行动了。

那时候,中国刚刚开始流行苹果手机,那一部手机就要一个店长一个月的工资。这是送给恋人最恰当的礼物。蓝砚先是买下一部苹果手机,想要送给雷雨生。这是她第一次送礼物给他。

她又去移动营业厅,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设成亲情主号,把雷雨生的号码设成亲情号。

可是没用,因为雷雨生不确认。

她去“许氏家私”,像个小人似地,企图跟踪或盯梢雷雨生以及许蔓谨。为了不被雷雨生认出来,她有时会跟刘志东或是别的朋友换车开。

盯了一段时间,她始终没有再见到过这两个人。这时,她有点清醒了。雷雨生和许蔓谨不似她想象的那样,他们俩可以齐心合力地躲着她,至少说明了两点:一是雷雨生和许蔓谨彼此信任,他们同声同气,一致把蓝砚当了“外人”;二是雷雨生真的不念旧情,他已经把全部的身心都交给了许蔓谨。

怎么可能!相恋十年,不如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年?

蓝砚不敢相信。

她不停地给雷雨生的手机发短信,在QQ上给他留言。她有时柔情万千,有时又雷霆万钧。她在那些留言里引导着他与她一起回忆,回忆他们曾有过的美好时光。有时,她又忍不住内心的痛苦或者狂怒,骂他背叛自己的誓言,骂他是个小白脸,骂他和许蔓谨在一起,不过是贪图她的财富。有时,她甚至连许蔓谨一起骂,言辞无比粗俗。

无论她怎么表现,或者发泄,雷雨生就一个字——躲。

蓝砚让他躲无可躲。

蓝砚现在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她用种种手段,查到了许蔓谨的电话号码,查到了他们的新爱巢。在一个富人区,他们有一幢带花园的别墅。

在无数个失眠的晚夜,她狂打雷雨生的电话,打不通,就打许蔓谨的电话。她告诉许蔓谨,雷雨生是个吃软饭的男人,他不会真的爱她,他只是爱她的钱。她要许蔓谨小心,不要受雷雨生的骗。许蔓谨不疾不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她说:“既然你觉得他如此不堪,那你为什么不放手?”

此话让蓝砚狂怒。她像个泼妇,大骂许蔓谨:“你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是不是缺男人啊!你非要抢别人男人,你有钱,你干嘛不去****!你去嫖,你去找鸭子呀……”

她的骂辞,无比粗俗。

许蔓谨只好挂断电话,心里暗暗地同情雷雨生。

有时,蓝砚会来软的。她会用很弱势的语气,跟许蔓谨讲述她和雷雨生的往事:“他真的非常在乎我。本来,他在宝丽金工作。宝丽金,你可能知道,你们是同行,在南海金沙,好远,好偏僻。那家公司给他的待遇还算丰厚。试用期八千元,试用期满月薪不低于一万,年终奖视公司当年的盈利另外发放。但是,那里真的太孤独了,没有娱乐,没有消费,甚至也没有双休日,每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热水浴……”

蓝砚记得,那是2008年的冬天,即使在GD冬天的晚上也是很寒冷的。蓝砚坐在雷雨生的被窝里瑟瑟发抖。雷雨生加班去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十点以后,他是总经理助理,总经理可以走,他不可以走。他要陪着工人一起加班,还要具体处理许多繁杂的事务。比如两个工人打架,生产经理管不了,行政主管也管不了,于是找他。他要跟着去派出所,去医院。工人们来自五湖四海,那些生产主管也好,生产经理也好,也都是跳来跳去的打工一族,他们各有帮派,很难管理。

雷雨生工作一点也不开心,但他不和蓝砚说。只是在工作间隙,打一下蓝砚的手机,向她表示歉意,或是发一个短信。有些话,当面说不出来,电话里也说不出口,只有文字是最好的表达。他会说:“宝贝,我想你,真的很想……”

在那种恶劣的工作环境中,雷雨生的心里,更加地思念着蓝砚。每个周末,他都会像盼望着天仙下凡一样,期盼着蓝砚降临在他身边。那是他最快乐、最温暖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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