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走了莫若百里,孙木梁抬头看去。此时的天空开始慢慢的阴沉下来,似乎下一刻便要下起倾盆大雨。
他快马走到马车旁边,用手轻敲了几下车壁。车帘拉起,露出了姜山河的脸庞,此时的姜山河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孙木梁对着他轻声说道:“大将军,天色有变,估摸着半个时辰以内便会下起大雨,要不要原地扎寨?”
姜山河略微沉吟,转头问道:“还有多远?”
孙木梁看了一眼天色,心中默默推算了一下,转身说道:“离京城估计还有七百里左右,明日早晨出发,后天午时能到!”
“范肖与苏恒可到青州?”姜山河不忘地问道,这是一枚暗棋,也是一招无理手,却是姜山河计划当中重中之重的一环。
孙木梁语气凝重的说道:“范肖三千轻骑已经按照大将军的吩咐以练兵为由悄悄调往青州,昨日便与苏恒于铁岭关会师。只是裕州刺史黄大人对此颇有微言!”
姜山河眉头一挑,哈哈笑道:“只知死读书的文酸腐儒,他黄明熙懂什么?我在我自己的封地练兵碍他什么事?”
孙木梁诧异,他更正道:“黄大人并不是说练兵一事,他是弹劾大将军您浪费军力,不事边防,谎报军响三条大罪。”
姜山河更加没把此时放在心上,他平淡的说道:“每年我浪费和谎报的军响何其多,还在意他这无足轻重的弹劾?”
他想了一下又说道:“我记得黄明熙是南淮王推荐他坐到裕州刺史的位置上的?”
孙木梁心中微凛,恍然大悟地说道:“正是南淮王,如此便能理解他怎么会如此大胆而且时机把握得如此准确了。”
姜山河摆手说道:“此时容后再商议,你先让兄弟们休整!”
孙木梁领命而去,姜山河坐在车里,面容慢慢阴沉下来。
南淮王,乾元皇帝徐坤的胞弟——徐垧。一个待人宽厚的亲王!
姜山河心念急转,他越想心中越感觉冰凉,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他已经三天没有闭眼了。
宋知命看着睡去的姜山河,心中感激,他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全靠姜山河这三天的支持。他知道姜山河为何要这么做,他只是想自己早点恢复,好帮他挡刀。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姜山河的忠诚,他看着姜山河,暗暗握紧了拳头。有时候,男人跟男人之间并不用如何多言,做出来往往是最直接的言语。
半个时辰过去以后,所有士兵都已经安顿完毕,而天空也越来越阴沉。
不多时,咔嚓一声,一道闪电伴随着巨大的雷声倒挂而下,整个天空被照亮得白光如昼。下一刻又似乎瞬间变成了黑夜,随之而来的是忽然而至的滂沱大雨。
雨水哗啦啦的打在军队刚搭起的一排排帐篷上,发出一声声嘈杂的声响。
大雨一直在滂沱而下,似乎根本不知道停止一样。大雨已经足足下了两个时辰,天空依然如同瀑布一样,模糊一片。
姜山河已经醒来,此时他座在一个巨大的帐篷里面,此处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帅帐。此时帐篷内只有姜山河和孙木梁两个人。
帐篷篝火熊熊燃烧,帐内慢慢暖和起来。姜山河悠悠的说道:“黄明熙在这紧要关头弹劾我这三条大罪,此事一看便有人指使,只是究竟是不是南淮王所为却不得而知。说说你的看法?”
孙木梁此时正蹲在帐篷中央拨弄篝火,听到姜山河的问话,他站了起来说道:“黄明熙如若不是有南淮王支持的话他有这般胆量吗?大将军难道也认为南淮王真如表面上宽厚?”
姜山河神色一愣,兹笑道:“这有何不妥?难道我还能认为他会篡位不成?”
孙木梁严肃认真的问道:“那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皇上不再信任您,到时候您将如何?”
姜山河面容一沉,喝道:“此话我不想听到第二遍。”
他转过身去,面色复杂难明,他再次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南淮王是皇上的胞弟,再加上他为人宽厚没有野心,皇上对他信任有加。可是我跟皇上的关系,不会因为一个南淮王的弹劾而改变。”这话说得斩钉折铁,可是姜山河的脸色异常难看。
孙木梁沉默良久,再次对着姜山河说道:“可是如果根本不需要改变皇上对您的看法呢?”
姜山河大怒,他大声喝道:“果真如此的话,我便让南淮王知道什么叫做西北铁骑!”
孙木梁面色激动,拱手慷慨说道:“属下知道怎么做了,大将军放心,如果还有刺客……或者其他人前来作乱,我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姜山河冰冷的问道:“没有任何不妥?”
孙木梁语气坚定的回答道:“绝无不妥!”
孙木梁说完告退而出,留下姜山河在帐篷内独自出神。
没过多久,宋知命双手端着一盘酒菜进来,口中说道:“王爷,多想无益,还是先吃饭吧!”
姜山河走到桌前坐下,招呼宋知命也坐了下来。宋知命坐下后拿起酒壶,把姜山河面前的酒杯倒满。
姜山河微笑接过,与宋知命碰了一下杯,说道:“这场雨下的真凶,估计会一直下到半夜。”
宋知命感慨说道:“怎么不是呢,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天下真的要被这场大雨洗了个遍喽。”
姜山河神情古怪,诧异的说道:“我说的是这场雨,你怎么说到别处了?”
宋知命假装出奇,笑着说道:“我也是说这场大雨呀,王爷听不出来?”
姜山河骂了一声老东西以后独自喝起酒来,默默的开始进餐。
宋知命忽然站了起来,随后扑通就跪了下来,口中说道:“王爷,老宋我欠王爷一条命,怎么也还不起的,王爷放心,只要我老宋尚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再让王爷再经历丧子之痛!”
姜山河心中发紧,他扶起宋知命,语气柔和的说道:“老宋,不必如此,你我二人相处几十年,我安能不清楚你的为人?再也不需说出这般话语!赶紧起来吧。”
宋知命站了起来,他答谢了一声后被姜山河拉到座椅坐下。两人沉默地喝着酒。
宋知命心情复杂,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事也不得不做。宋知命虽然跟随姜山河多年,可是自己到现在却依然琢磨不透身前的王爷。宋知命怎能不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