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童被雅心拉去她家了，刚到家放下行李，恩童又被雅心托着去附近商场采购。恩童一回到城里整个人像下午水份过分流失的花儿蔫了，与草原上英姿飒爽的神采判若两人。恩童对女人式的逛街一直有某种心理障碍，一走进商场就头晕目眩，出来后更是各项感官都短暂失灵。眼睛是第一个受冲击的感官，商品、商品、商品，衣服、化妆品、首饰等等都在女人逛商场的巡视范围内，要命的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一切的收获都交给时间和心情决定。就拿买衣服来说，某天心情好精神又上佳，于是几个小时后从肩膀到手指都成了提货工具。由此恩童特别明白为什么女人逛街后面要带个男人。当然也有时间精力都花费却一无所获的，也有心情不好三五分钟便扫店扫货的冲动型刷卡机式小姐。还有听觉上的受罪也是要命的，如果是自己买东西恩童会自然而然屏蔽一切杂音，陪逛的恩童一进商场耳边就如盘桓着成千上万只蚊子，嗡嗡翁的头无限的被放大，直到麻木变成了一根木头，对于一切询问建议的声音，除了点头就摇头，语言功能基本丧失。化妆品香水还有无数擦肩而过的人身上的味道一起将嗅觉也一同麻木。连食欲都大打折扣，从商场逛一圈后坐在商场所谓的美食城，依然是人满为患。
直到商场的灯光与外面的灯光开始较劲的时候，恩童两手拎了几个袋子觉得双手酸疼耷拉着肩膀像个小跟班跟在雅心后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其实几个袋子一点不沉，就是几件衣服，还是雅心不容违抗的给她买的T恤睡衣等。倒是雅心一手胳膊上挎着几个袋子，一手还举着手机边走边像女王发号司令一样激扬顿挫说着，突然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恩童幸好及时刹车，不然撞到女王殿下可能会招来砍头的命运，恩童已经神志不清的想着一些不着边的剧情画面。随着女王的原地待命，恩童漫无目的双眼空洞的扫视周围。
空洞的双眼到满眼怒火仅仅是几分钟。恩童在雅心旁边放下手上的袋子，嘴里嘟噜着“等我一下”就直径走向定眼的那个方向。商场咖啡厅里的两个身影，一男一女，从女的挎着男人的胳膊走进去的时候恩童的视觉突然有了反应。男人五十了，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才四十出头，几年不见好像还是与上次一样没什么变化，又好像老了些，感觉褶纹比上次见时深了些，是因为笑得春风满面的缘故吗？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丰满的身材一身优雅的旗袍，妩媚窈窕让人看着罗不开眼，这个女人恩童不认识，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有怒火。
雅心回过神来的时候恩童已经站在那一男一女的桌前了，此刻女强人雅心还没劳神关注他们，以为是恩童遇见了熟人上去打声招呼，只是当男人正面相对走向前台，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可是随后恩童的失态行为让雅心从未有过的吃惊与疑惑。恩童出现在男人女人的视线里时是带着笑脸的，笑得很艰难。男人从突兀的表情到突然的起身还未等两位开口，恩童向女人自我介绍到：“恩童，这位是我叔叔，这位是？”前半句看着女人后半句望着男人问道。
“我是你叔叔的朋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云生，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一个这么标致的侄女呀”上半句是对着恩童，下半句是对着男人问道。
“远方亲戚而已，不常联系，今天在这里见到也是难得，可否容许我无礼的打扰？叔叔，麻烦你去前台帮我点一杯黑咖啡吧，不加糖加蜂蜜，加蜂蜜的咖啡可能时间长一些会费些口舌。不过这家咖啡厅的服务很好，只要顾客要求。要是能再加点红糖更好”
“第一次听闻黑咖啡加蜂蜜的喝法，这是你个人特别爱好还是有这个咖啡的喝法我太孤陋寡闻了”
“我个人不怎么爱喝咖啡，至于黑咖加蜂蜜，总觉得苦的东西加点蜂蜜会好下咽些。要说孤陋寡闻，恐怕说给我在老家的婶婶听更贴切一些，你说呢？”
“你说话的语气跟云生还真有点像，你叫他叔叔，是爸爸这边的亲戚了”女人淡定自若的开起那红艳的双唇，从女人衣着谈吐举止来看是位有教养也不失傲慢要强个性的女人，只是在男人面前是温婉大方风情万种，在恩童无礼的打扰后神情有些微样。
“这个只是对一个长辈的称谓，我若叫他姨夫也可以，不知道我姨母你可听说？”
“我想你费尽心思支开你叔叔，是姨夫，云生吧，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没关系”女人的大度还真让人吃惊。这样一个风情妖媚的女人如若没能在适龄时被人收了，日后定是魅惑男人心的妲己褒姒之辈。
“倒也没费什么心思，就是有那么点不怀善意，既然都是明白人就说明白话吧。你知道他是有家室之人，你也非等闲之人，抛妻弃子和小三都不那么中听。”
“跟聪明的人聊天还真是愉快，这也是云生吸引我的地方，跟他在一起总感觉像是在看一本禁书，明知是禁书却又欲罢不能。”咖啡杯沿像是涂抹了些火药，一种战火蔓延的味道。”
“即便是禁书也是有版权要付出代价的，你这样的女人供你挑选的机会多如繁星，真的能心甘情愿做别人的情人吗？”
“既然是禁就有禁的乐趣，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等到解禁的那天呢。”
“有我，你就休想”恩童第一次对女人有憎恶之感，第一次在心里用到厚颜无耻这个词形容眼前这个女人。甚至对这个女人的挑衅失去理智的冲动。
“哦，那这就有意思了，我想想你是用什么身份，远方亲戚？侄女？还是外甥女？或者......”
“我是以我的推理，一个聪明的男人要在一个糟糠之妻和一朵野花面前做选择这是很容易的事，野花就如同黑咖啡偶尔刺激一下味觉，不像蜂蜜百用而无一害。”
“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在家煲汤熬粥或许还是有些让人留念的，可是这些保姆都能做”
“我原以为你是一朵野花，原来也不过是花店包装好的捧花，如果好好养护也许能多开几天，不过最后结果也免不了丢弃在垃圾箱里吧，还不如一颗有根的草呢”
“你...我与云生的事情还能不到你这个远房亲戚说长道短的。云生是看他老婆快五十岁的人还为他生个小孩的情份上继续保持着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谁是主人谁是野花还说不定呢。再说了谁知道红杏出墙只有男人，云生一年大部分时间在外地工作，与老婆相处也就那么几天，说不定孩子他爸另有.......”
啊.......女人气势汹汹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惨叫声，恩童处于一种完全失控的状态抓起面前的咖啡杯就往女人泼去，没有思考没有顾虑没有迟疑，有的是放下咖啡杯的厌恶和愤怒，刚好在男人走过来的时候这个干净利落的动作在一瞬间将一切都打破了。
恩童冲出咖啡厅后举目无措的走在商场里，愤怒让她找不到出口，愤怒让她忘了身后追赶她的雅心，愤怒让她不能马上恢复理智的镇定下来。让她更加困惑的是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为什么像是心中有团火燃烧，烧着了心肝脾肺，连同血液都是沸腾的。雅心望着副座沉默不语的恩童，两只眼睛装载的东西是她从未见过的，有愤怒有怨恨有哀伤有无助。
雅心将车停在‘稀有木光’门前，虽然雅心就来过两次，会来事的门卫早就上前殷勤的叫着雅心姐接过车钥匙帮忙停车，雅心追上恩童的步伐走进酒吧。恩童直径走向吧台点酒，雅心与张旭东照面后去陪恩童了。雅心下去的时候恩童已经不知道灌了多少杯，语无伦次的恩童再拿起杯子被雅心劝阻，恩童嬉皮笑脸的说“我是听话的好孩子，不让喝就不喝”。然后东倒西歪的走去舞池跳舞去了，失常的行为举止，酗酒发泄，这些都不应该是那个重分寸有毅力的恩童能做出来的，看着舞池满脸笑容自我陶醉的摇曳着的恩童，雅心反而更加忧心。
在三层的唱吧恩童对着话筒有声没调的唱着，唱着唱着像跟妈妈走散了的小孩泪眼朦胧，梗咽然后嚎啕大哭。这是雅心认识恩童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哭泣的恩童，惊慌不明就里的雅心抱着恩童靠着一半的猜想，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先安抚其激动的情绪。
“什么电视剧插曲，电视剧有主题曲为什么还要插曲，为什么要有插曲，我不听插曲，我不唱了，我不唱了，我要回家。”
第二天清晨恩童醉酒苏醒，有些残留的记忆还隐隐作痛，不过这些都已经在情绪控制范围内了。心中某些东西好像一夜成长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像春笋破土而出般，又或者是蝴蝶破茧而飞。
周一的早上雅心仍然穿着睡衣在客厅沙发讲电话。看着卧室出来的恩童一边依然神情严肃的对着电话发号司令一边指着餐桌上的茶。恩童放下空的杯子雅心也挂了电话。
“大周一的工作女王不御驾亲征，对着电话指挥千军万马放心吗？”
“好像某人说过排兵布阵十步已成在心里，十步构思中，还有十步现成的走着哪用得上御驾亲征。倒是家里有让人更不放心的人”
“让人不放心的是我吗，我发誓昨天的失态一生只有这一次，你去上班吧，我收拾一下和你一起走。”
“反正昨天晚上也没休息好，周一上午也没什么事，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
“我昨天是不是很失态，我是怎么回来的？”
“记不得的就别问了，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恩童，跟我说说你心里的事，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朋友”
“哪有周一早上要求别人讲故事的，你是打算等着听完一个故事再去上班吗？”
恩童努力的保持着轻松，眼神中显然恢复了雅心熟悉的平静，不，好像平静中还有更沉重的东西没有放下。有些事情以为是长在心里的，从来没有觉得它是故事，说与不说都是不会影响对她这个人本身的认识。可是事实上一些本性的东西是有缘由的，比如恩童的两面性，比如心里住着的长不大的小孩。这些要作为故事说给别人听却不知从何开始，就像一个密闭圆形的箱子不知道从哪开封。
“你对计划生育怎么看，尤其是80年代，改革开放的30多年后现在是不是已经仁慈很多了。”
“你这么问倒让我想起了莫言的《蛙》，如果不考虑那些大而全的面，就单个家庭而言说其中某一种情感肯定会有遗憾。就拿我家来说，我妈直到现在还在念叨要是当年不考虑我爸公职人员的铁饭碗，她会有个儿子我会有个弟弟，在我的童年和青少时代我都一直觉得好遗憾，我要是有个弟弟妹妹该多好，对于父母的那份期待的重任就可以分担出去。”
“从最先开始的一种强制措施，以一种改变观念的植入再到观念成型又开放，也许有无数个家庭谈及计划生育会有‘遗憾’两个字吧。富人不担心罚钱，穷人穷得只剩人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一直受计划生育压迫督促最强烈的应该是工人阶级，按当时的说法是有铁饭碗的公职人员，可是受压迫的同时难免会发生一些意外”
“躲藏，寄养或者”
“或者断了念想。可悲的是大人世界里的私欲，他们付不起责任又想抓住些什么。还有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旁人，他们从来不屈尊去考虑到小孩的世界，他们只管嚼舌根，让小孩尴尬的杵在一旁听他们讲戏，戏从来说一半就欲言又止，不说明不捅破让你看皮影戏一般，都明白又没勇气揭开布帘”
“这就是伴随你成长的插曲？你不爱听的插曲”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未反感插曲，有时想想我还真幸福，有主题曲还有插曲。可能太幸运了有时候又觉得过犹不及的失落”
“失落是因为抛弃或者恨意”
“说实话在不知道心中的感情怎么定义的时候，以为是狠。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孩的期待，一种别不开的情感的牵绊。因为有牵绊有期待所以有失落有怨言，总觉应该得到的某些东西一直被人拖欠着，一颗糖，还是一声问候，或者一个关爱的眼神，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一直也没明白就这么被拖欠着，所以一直保留着那个小孩的期待。以为等长大了会有主动向他们索要或者偿还的一天，可是那个小孩这二十多年来都还是个小孩，一直也长不大，也没有勇气揭开布帘。”“”
“这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因为你的宽容让它变得很温暖。你昨天的失态如果不想再提那就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吧”
“人到知天命之年觉得寂寞了冒着生命危险又生下了一个小孩，这是让我唯一感到怨恨的，其实是为心中的小孩打抱不平，他所期待的被另一个生命取代了，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担忧同时困扰着我和心中长不大的小孩。”
“世间唯有亲情是不可替代和均分的，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你可爱的人，我相信也是爱你的人，以你的胸怀和善良应该早已释怀了。”
“昨天的失态我想你现在应该也猜到了，我连方知的理智都没有。可恶，她不应该侮辱她的”
“那你是打算......”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就在今天早上我感觉心中某些东西突然长大了，我想回去看看她。这么多年只有逢年过节亲戚间的往来，也许是他们的顾虑也许是自己的小心眼，亲戚间的来往也有几年没见了。”
“恭喜你又长大了，只要有勇气就能做很多事。试着让自己走近，站在他们身后看看，就像昨天你毫不犹豫的拿起咖啡杯一样，那是一种出于天性的保护。”
“如果我小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有个姐真好”
“正好那时候我也渴望有个弟弟妹妹和我一起吃早餐”
雅心放下恩童便去公司了，恩童提着行李低头缓慢的爬楼梯，一抬头家门口徘徊的身影让她伫立在楼梯的转角，当那个身影转过来，与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视时，恩童突然觉得委屈，为自己为她为他还是为他们？恩童继续着刚才的步调上楼，在最后几个台阶好像加快步伐可是又似乎走了很长时间。恩童什么也没问打开门，他进来时有点慌乱的将门关上了。
你怎么找到这的，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来干什么，这些问题在恩童脑海里盘旋了一遍，最后问的是“你喝什么？”
你昨天没回来，你在这住了多久了，一个人住吗，同样有好多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最后答的是“都行”
都行，可是她家却什么也没有，她刚回来，连白开水都要现烧。他呢，从昨天晚上找到这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口干舌燥的挤出这两个字。
还好外面的阳光在拉开窗帘时是明亮还有些晃眼，让尴尬的气氛可以散去些。让视力可以少关注一下。他鬓角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脸上不自然的笑出了那么几道不合时宜的皱纹来，背也不像以前笔挺了，前几年还听到人夸赞他比二十多岁的小伙看着还精神。还有那布满血丝的双眼，进门时的不自在和现在的坐立不安。他不是一个能谈笑风生有魄力的人吗，他在人前总是精力充沛威风凛凛的军人模样吗，他从来都是从容淡定一副雄才伟略的官员形象吗？他总在别人的夸赞中留存的这些形象，一直被自己不知不觉的收在心里。从来不知道自己看得见的他具体是一个什么形象存在的，只是现在的他不是自己脑海里任何一种存留的形象。他也是一个会变老的人。坚毅的他在美色面前失去定力的，健谈的他此刻沉默不语。
那他看到的恩童呢？黑了瘦了好像也长高了，总觉得她一直还是那个站在身边像男孩子一样玩枪的小女孩。接过恩童递过的杯子时，她手上的结痂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一个独立在外让父母放心的人吗？听说去年没回家过年。
“一凡哥哥还好吗？”在他接过杯子的盯着她手的时候，恩童终于打破了沉默。一凡哥哥，只有这个称谓从小叫到大从来没变过。他的儿子，她的哥哥，他们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一凡比她大三岁，小孩之间的感情尽管不像与大人这样变扭，但是也都好像有一层不敢揭开的纱布，跟一凡联系也是刚来北京上大学时，一凡当兵在北京。有某种液体的牵绊，感情也是不能被时间生疏的。那几年两人相处很愉快，退役后一凡就被调到广东的铁路部门任职了。偶尔来北京出差或者恩童去广东出差两人也会相约聚一聚。眼前的这个人自己从小叫姨夫，今天不知道到怎么也说不出来。还有与之匹配称呼的那个人也问不出口。
“他还不错，刚拿到执照。”
“有一段时间没跟他联系了，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没？”
“他去年元旦领的证，因为工作关系一直没办酒席”
“他结婚啦，去年我还嘲笑他快三十的人了还打光棍，哈哈”一直都保持这样的气氛就好了。以前旁人总是故意逗她说：她的鼻子怎么跟他姨夫的鼻子一样，问她是不是姨夫的女儿，她总是又气又倔犟的喊道我是我爸的女儿。惹得那些大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打趣她，问她跟他爸哪点像，她则连喊带翻白眼的说我跟我爸都说土话，姨夫说的是城里话。继续说下去她还能听到‘你是从城里来的，你是从城里流放到乡下的......’从小到大不绝于耳的嚼舌根的话，恩童从来只是自己听了上心或选择性忘记，从来没跑去向父母求证什么，每次被别人以这样开玩笑式的逗乐回家从来不在父母面前提起。长大了以后巧舌如簧就专用来对付那些人，有时会将他们呛得哑口无言，加上农家人对读书人特有的尊重，此后就没有人再敢在她面前开这种玩笑了。
他们不旦是鼻子，笑容也是近乎一样，两张笑脸过后，又是沉默，各自想起一些事一些人。他好像又突然想到什么准备起身离开，恩童想说些什么来着，可是就是到嗓子眼又咽下去了。他说他还有点事先走了，说看她精神不太好，让她好好休息。恩童站起来望着走向门口的背影，她本想问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是不是没休息好的。在打开的门口他停留了几秒钟后扭头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他不会再见她。恩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悲又似感动。眼泪又没有征兆的划过脸颊。窗户玻璃后看到的背影和脚步依然笔挺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