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裳起了个大早。
昨儿个夜里她思考了一夜,云佩夕说爹好琴棋书画茶酒香,那她就干脆给爹爹浸一坛梅子酒做贺寿之礼好了。
云裳早就打听好了,此时是初夏,正是梅子绽放的季节,据说在凤栖城的西城门外就有一大片梅子林,想必透红的梅子早已经挂满了枝头。
云裳打发了翠玉和如雪去挑选用来盛梅子酒的酒坛,吃过早饭后就带着如霜策马前往梅子林。
如霜和如雪是爹爹新拨来青云阁的丫头。俩人都是新进府没多久的十二、三的单纯丫头,对于云裳的吩咐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去完成,平时话不多,不像翠玉那样伶牙俐齿却也颇有些眼力见儿。
她们出了西城门没走五里地就到了传说中的那一大片梅子林。
云裳揉揉眼,再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指着那一大片火红的海棠花中犹如沙漠绿洲一般小的可怜的不到二十棵梅子树回身问如霜,“如霜,你确定这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吗?”
如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梅子林,小姐你没看到那些梅子树吗?”说完还好心的给她指了指那屈指可数的几株梅子树。
云裳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确定这是梅子林,而不是海棠林?”
如霜一脸不理解的看着自家小姐,然后指着一块被常青藤挡住光辉的牌匾很委屈的说道,“小姐,你看,这上面写的难道不是梅园吗?”
云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一块牌匾,有些老旧,笔墨也略略斑驳,但是却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的题字。她走近后仔细一看却觉得欲哭无泪,沧桑的牌匾上三个灰黑色大字跃然纸上,洛梅园。
梅子树虽少,但聊胜于无,只有不到二十棵树,但树上的梅子却也红艳欲滴,为爹爹浸一坛梅子酒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霜没有丝毫的武功底子,对于攀上高枝采梅子怕也是力不从心,云裳便让她在洛梅园外看着马匹,自己一人独自走进这个被称为梅园的海棠园。
走进洛梅园才发现整个园子确实很大,整片火红鲜艳的海棠花在风中摇曳生姿,淡淡的香气迎风飘散,映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就像织锦一样柔软却张扬的覆在其上。
同样都是褐枝绿叶红花,那寥寥几株的梅子树淹没在满园的海棠中,似近还远,明明觉得就在眼前,可走了一刻多钟也没见踪影。
云裳穿过重重随风摇摆着的海棠,眼前忽然一亮。她赫然发现一条玉带一般的小河将这个洛梅园一分为二,远远的就看见河边那几株挂满血玉翡翠般果实的梅子树。
云裳正准备走近的时候才发现河边的梅子树下站着个人。
正确的说法应是,坐着个人。
在碧蓝的天空下,在泛着绿光的小河边,在妖艳如花的梅子树旁,一张暗红的轮椅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相隔的有些远,云裳只能依稀看见少年的侧面,但单单只是侧面就可以看出这是个相当俊美的少年。面色如玉一般剔透润滑,紧闭的薄唇红润而有光泽,鼻梁挺拔如刀斧镌刻一般,闭着的双眼眼线狭长,眼角微挑,想必睁开时是一双如丝的媚眼,剑眉入鬓,虽浓郁漆黑却不刚硬,反而生出一种柔和的美感。长发如墨,被一根乳白色的绸带束在脑后,轻盈的随风舞动。
真是一个活脱脱从画中跳出来的美少年!
云裳慢慢的走近,在距他约莫一丈地直直站立,忘了往前走,就那么痴痴的看着。
忽然之间那双凤目微微张开,然后慢慢转过来。
嗬!好一双清亮的眸子,那深黑色的眼珠好似深不见底的湖水。
云裳就像个痴情女子一样与这双深潭一般的眼睛对视着,直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开始微微的皱眉,她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唐突了。
云裳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开口问道,“请问公子…”
“出去!”还没等她把话说话,白衣少年就呵斥道。
云裳一听,无名火瞬间就燃起。就算你长的像天仙,也不能这般没礼貌,何况对着一个女子呵斥。可是转念想到,莫不是他或就是这洛梅园的主人,在恼怒她的不请而入?
云裳想着自己还想着要采他家的梅子呢,只好忍气吞声的继续问,“这位公子…”
话没说完又被打断,还是硬邦邦的口气,“我再说一遍,出去!马上!”
这位公子也忒没有礼数了!
云裳心里的火腾的冲上了脑子,挽起袖子就准备和他来个唇枪舌剑三百回合。却见他右边袖子一亮,一根暗紫色的长鞭就滑了出来。
云裳杏眼圆瞪,心里更加恼怒,难道骂了还不够,还想动武?
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就算长得美若天仙也不能任其欺负不还手。云裳心里正在琢磨着,就见白衣少年一甩手挥动长鞭奔着我而来。她心里一惊,连忙也一抖手,亮出玄影,手一使劲,手中长鞭直直向他面门挥去,口中喝道,“欺人太甚!”
紫色长鞭速度惊人,云裳眼见着它的近身却避无可避顿时心中大惊,却见它在她耳边一偏,擦着脸颊向后穿去。
什么情况?云裳已经完全不清楚这位公子想做什么了。但是鞭子针对的肯定不是自己,那她的还击岂不是变成攻击了?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可手中的玄影已经无法收回。云裳刚刚误会以为白衣公子是要袭击她,怒火中烧,所以下手也是毫无保留准备一击即中的,虽说不是致命一击可这力量也非同小可,更何况这个白衣少年是坐着轮椅…...云裳这边正担心着,却见那张红木轮椅似有灵性一般向左一闪,偏离了玄影的袭击。
云裳提足,一个翻身站在了白衣少年身边。抬头一看,才发现刚才站着的地方多出了五个蒙面黑衣人。
云裳看看身边红木轮椅上丰神玉郎的白衣少年,再看看对面身材高硕的黑衣蒙面人。虽然事不关己,可是......她认命的低下头,哀叹一声,“无妄之灾。”说罢就挥动玄影向黑衣人攻去。
云裳虽说既不认识黑衣人也不认识白衣少年,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五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去欺负一个轮椅少年,更何况她还想要他家的梅子呢。
五个黑衣人同时攻了上来,招招狠毒,每一击都要取人性命。
云裳一边甩着手中的玄影一边问白衣少年,“你到底招惹谁了?”
“多管闲事。”白衣少年灵活的挥动着手中的紫色长鞭,语气漠然的说道,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紧,紫色长鞭就往黑衣人身上甩去,只见黑衣人脖间留下一道血痕,就轰然倒地,反手又是一鞭,另一个黑衣人也倒在地上,脖间鲜血汩汩的往外流,霎时间就染红了地面。
云裳瞪大了眼睛,这么一个干净的白衣少年,就这样眼也不眨一下的就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白衣飘飘,不沾一滴血,眼神冷淡,这还是纯洁不染吗?这根本就是冷酷无情。
“想发呆就回自己的闺房去,别在这碍事!”冷冷的声音响起,随后一鞭子擦着云裳的耳朵直取她前面的黑衣人的面门,一道血痕从黑衣人头顶划向下颚,蒙面的黑布被撕成碎片,一阵腥热的液体扑面而来,溅了云裳一脸。
“公子!”一个青衣男子从茂密的海棠花中飘然而至,一杆长枪迅雷一般刺向黑衣人,只是一瞬间就将两个黑衣人毙命。
“属下来迟,请公子赎罪。”青衣男子单膝跪地,将墨色长枪放在脚边恭敬的说道。
白衣少年“嗖”的一声将紫色长鞭收入袖中,看了一眼跪着的青衣男子,轻轻说道,“叶之,下次再晚些来,就可以直接帮我收尸了。”
唤作叶之的男子面色微微一变,头更低一些,“叶之知错,请公子责罚。”
他话音方落就见白衣公子挥动长鞭抽在叶之的肩上,一道红线立刻出现,叶之却轻轻的呼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公子!”
“好了,我累了,收拾一下,叶之。以后不要放闲杂人等进洛梅园。”白衣公子眼神轻飘的从云裳身上飘过,淡淡的说道,然后闭上眼睛一副我要休息请勿打扰的模样。
“喂。好歹我刚才也帮了你的忙,就这么把我赶出去,你说得过去吗?”过完河就拆桥,太不道义了,云裳气鼓鼓的说道。
“帮忙?”白衣公子睁开眼睛看着她,话中略带讽刺,“不是你碍手碍脚,我也不用花那么多时间解决他们。”
“我?碍手碍脚?”云裳怒睁着双眼,几乎是吼出声,“要不是看你行动不变,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女人就该在家绣花写字,凭着有点花拳绣腿就出来丢人现眼。我已经不计较你擅闯洛梅园了,你还不知见好就收,哪来的野丫头,如此不识大体!叶之,她若再不走,扰我清净,直接绑了扔出园子。”白衣公子看也不看云裳一眼,话中带刺,有些微怒的说道。
叶之抬头看看云裳,再看看白衣公子,点头答道,“属下遵命。”
不就有副好皮相么,至于嚣张成这样?云裳心中腹诽。她原本打算放弃梅子一走了之的,可没来由的被冷面男这么一番奚落,要是真就这么走了,这口恶气她还真咽不下去。
“就让我来教训一下不识大体的你!”云裳边呵斥着边亮出玄影甩向坐在红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
“公子!”叶之一见云裳忽然动手,顿时大惊,提起长枪就要攻上来。
“不知死活!”几乎在云裳动手的同时,白衣公子也挥出了暗紫长鞭,喝道,“叶之,退下。让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野丫头。”
“啪”的一声,两条长鞭在空中交汇,黑紫缠绕,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几个回合下来云裳发现这个白衣公子内力远在她之上,挥舞玄影的右手臂隐隐有些麻,只能利用轻功一边逃脱一边寻求机会反击。虽然有些卑鄙,可相对于被打而言,云裳宁可小人一些。
正当云裳和白衣冷面男鞭藤缠绵打的难解难分时,一个红色身影从海棠花丛中飞跃而出,“公子,您看久红给您带来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