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至,川陵城外尘土飞扬,人嘶马叫,一支千余人的骑兵趾高气扬的出现在城下。
章阳太守杨绩甲胄鲜明,意气风发。
候文台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城门处,慌忙奔到杨绩马前,“姐夫,你可来了。”
“太子在哪?快带我前去。”杨绩懒得寒暄,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东明。
“全部关押在县牢,小的这就带路。”候文台带着大队人马来自县牢。
一到县牢大门,杨绩飞身下马,直入牢房中,幽暗阴森的牢房内,两个蜷缩的身形不停的扭动,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
“快点拉出来!”候文台挥手招过几个狱卒。
当张金和李三被拽出牢房,一屋子的人全部傻眼了,太子东明哪儿去了?
候文台上前对着李三二人就是几个耳光,“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曾侗,曾侗是内奸!”张金哭着大叫。
“曾侗在哪儿?”候文台气急败坏的大吼。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从牢房外传来,正是县尉曾侗。
“老子要活剥了你!”候文台大叫一声就往曾侗身边扑去。
杨绩伸手阻止住恼羞成怒的候文台,缓缓走向曾侗,手下部属自动分列两旁,杨绩强自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努力使自己说话的声音婉转平淡一点:“曾县尉,你为何要这么做?”
“只为我是大汉之子,皇汉之臣!”曾侗面对阴狠的杨绩,不卑不亢。
“哈哈哈哈......”杨绩不怒反笑,“你可知汉已覆灭?章阳是我杨某人的章阳,你们都是某的属僚,何敢吃里扒外!”
“我食大汉之禄,救大汉太子,何来里外之别?倒是大人,你身为大汉太守,不思救国抗暴,与贼何异?!”曾侗出言相讥。
杨绩被曾侗一番痛骂,不禁恼羞成怒,拔出随身佩剑一下子刺了过去,“竖子安敢欺我!”
曾侗胸口中剑,血如泉涌,拼却最后一丝力气,怒斥杨绩:“姓杨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认贼作父,自断于汉,看你嚣张几时?”
杨绩大叫道:“裘天奇,速带五百骑,给我追!”
“是!大人。”都尉裘天奇一声呼啸,五百骑疾驰而去。
正在疾驰的东明和林之翰突闻身后马蹄声声,一对精装骑兵掩杀过来。
二人不停的策马狂奔,奈何林之翰年老体衰,无力驾驭烈马,速度反而越来越慢。
东明大急,“师傅......”
林之翰急道:“太子,你快走!老朽来阻挡他们。”
“不!师傅,咱们一起走!”
林之翰老泪纵横,“太子,老朽只会成为累赘,太子找到洪天雄,起王者之师,复我大汉!老朽也就对得起先帝的临终托孤了!”
东明正待再说,林之翰猛地在马屁股上重重一击,“太子,快走!”白马嘶叫一声,飞驰而去。
“师傅......”东明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那个为国尽忠的儒者,那个亦师亦父的老人,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
裘天奇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通往君山的官道上。在刚刚喷薄而出的朝阳光辉照耀下,那个清瘦佝偻的身影被拉的好长好长.......
“驾”裘天奇催马冲上去,“老儿,那小子哪儿去了?”
林之翰挺了挺佝偻的腰,浑浊的双眸中闪出一丝精光,“老夫眼中只有太子,没有小子。不知你是哪家的将军?心中可还有我煌煌大汉?”
裘天奇老脸一红,“老儿,少逞口舌之利。裘某只奉军令!来人给我拿下!交由督公,其余人随我追!”
过来四个卫兵把林之翰抓起放在马背上,林之翰奋力挣扎,“国难当头,你们勾结异族,卖主求荣,谋杀太子,必遭天谴!”
东明太子策马狂奔。
峨峨君山已隐隐在望,前方是一个高高的山坡,只要翻过山坡就能进入山高林密的君山。
身后一声霹雳弦惊,东明直觉后背一痛,肩部已中一箭。
后方大道尘烟滚滚,已是追兵到了!
东明冷静地取下马鞍上的长弓搭箭在弦,回头看到追兵人影已隐约可见,强忍伤痛,纵马回弓一箭,冲在前面的一卒应弦落马。
可追兵的速度依然不减,东明又连发八箭,射落八名追兵,却依然阻止不了他们的渐渐逼近,一位盔插红缨的将军已冲在前面,耳中已隐约听到对方的怒叱声。
东明九箭发出,胸口早已痛澈心腑,俊秀的脸上已流出豆大的汗粒,他吃力地取出最后的一支箭羽,回身瞄准那位将军,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射出,“嗖”锋利的箭矢带着刺耳的呼啸闪电般袭向对
方面门。
裘天奇正在疾驰,突见利箭呼啸而来,裘天奇身手也甚是了得,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一挫身子,头部下移,堪堪避过这必杀的一箭,耳边只听“咔嚓”一声,盔上的红缨落地。
东明射出这必杀一箭使出了最后的力气,背后的伤口由于使力鲜血溅流。
东明眼前一片模糊,他抬头望向前方:山坡后就是通往蜀州的隘口,自己终于还是到达不了蜀州,到达不了大汉王朝最后一丝希望的蜀州!
十七岁的他好不甘心!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破碎河山,我已不能来拯救,就让我最后再看它一眼吧!
昏厥的一刹,东明睁开疲惫的眼睛,模糊的前方:一个一身洁白的少女出现在山坡上,微微春风中雪白的衣袂飞扬,乌黑的长发飘飘,好像梦中的仙子!
那一瞬东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么好!
“龙哥哥,有人被章阳兵追杀!”山坡上的少女正是梅子。
龙隼得知章阳太守杨绩已投身大日,即感到危机来临。
章阳是君山北出的通道,君山的流民大营已成了大日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正是由于大日军队急于巩固战果,夺取大汉城池,才无暇全力围剿君山流民大营。
现在大日东阳已固,章阳已在囊中,围剿君山流民大营已提上日程,指日可待。
流民大营南据君山,东有东阳,北临章阳,东北两翼已处在大日军队之下,而西边的蜀州洪天雄已趁乱称王,君山流民大营正处在进退维艰之际,是以龙隼今天和柳长风诸人一起下山来此查看地形。
龙隼众人跃上山坡,看到一骑奔来,马上骑者浑身血污伏在马背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后面几百骑章阳兵紧追。
“萧大哥,赶快救人!其余人随我来!”龙隼只带了几十人出来,众人在山坡上一字排开,“君山”大旗迎风展开。
“停下!”裘天奇看到山坡上猛然间钻出一队人马,吃惊非小,忙勒令部属停止追赶。
副将刘一鸣上前道:“将军,前面是君山流寇。区区几十人,我们不如趁机消灭之!”
裘天奇沉吟一下道:“素闻君山流寇几千人马,凶悍亡命,前日雷家铺一战就斩杀大日军数百人。今日区区几十人就敢阻挡我们,其中一定有诈!”
就在这时,龙隼在坡上高喊:“在下君山龙隼,各位乃我汉家儿郎,国难之际,不抗暴救国,反而与敌勾结,怎对得起列祖列宗、高堂华发,岂不为世人笑乎?”
“龙隼!”裘天奇和刘一鸣同时低呼一声,君山流寇的头目龙隼曾以一己之力搏杀大日悍将立花武雄。在他们的印象中面目可憎,野蛮粗暴,今日得见,却是一个书生般的少年。
裘天奇抑住内心的好奇,纵马上前几步,“龙隼,裘某奉令缉拿逃犯,不想与你为难,望你交出逃犯得求自保!”
“哈哈哈哈,一个逃犯却出动几百人马,看来来头不小啊!”龙隼哈哈大笑,话锋一转,“凡是与大日勾结的皆是我龙隼的敌人,别说你区区几百人,就是整个章阳举城而来,龙某也不怕你!”
裘天奇大怒,拔刀就欲率队冲锋。
一旁的刘一鸣忙道:“将军,这厮如此猖狂,一定有所仗峙!说不定他们有所埋伏。”
一句话惊醒裘天奇,还刀入鞘。
却见龙隼举弓搭箭,一箭把章阳军的大旗射落于地,章阳军一阵慌乱。
“回去告诉杨绩,若再认贼作父,他日必如此旗!”
裘天奇脸色铁青,“龙隼!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狠狠的一挥手,“撤退!”
看到章阳军泱泱而退,君山诸人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