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方向是蜀州。
蜀州沃野千里,山势险塞,青峰竞艳,丹壑争流,号称天府之国。田畴辟,仓禀实,器械利,积蓄饶。
曾有诗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而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蹦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蜀州州牧洪天雄乃仁宗皇帝表亲,也是皇亲贵戚,坐拥近十万兵,实为一方诸侯。
林之翰联想到白圭庙中老庙祝“但往西南,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刻”的话语,心中已认定了位于大汉西南的蜀州才是帝国复兴的希望所在。
林之翰带着东明跋山涉水,千里奔波,朝着心中的西南而来。
这一日,二人进入越州境内。
章阳辖5县一堡,是越州境内最大的城池。
“太子,前面就是章阳城,太守杨绩乃秦寿广心腹,其必定已与秦寿广沆瀣一气,我们小心从事,不可有一丝差池。”
东明点头称是,把射天弓细心的包好,放在马背上。
二人扮作一对游历的儒学师徒,进入章阳城下的川陵县。
川陵县令侯文台是杨绩的小舅子,为人刻薄刁钻贪财好色嗜酒滥赌,是一个十足的人渣,就因为姐姐的裙带关系,也步入仕途,青云直上。
侯文台喝完酒后耍酒疯,这一点也是整个川陵县都知道的。
今天午后,侯县令又喝大发了,这不,又一步三摇的迈出县衙,早有家仆牵过一匹骏马等候,侯县令抓过缰绳跃身上马,“驾......”的一声冲了出去。
一群家奴赶忙骑马去追。
在一条狭窄的胡同口,侯文台策马狂奔,前方一个老太太正在蹒跚而行。
当老太太看到疾驰而来的奔马时,已经躲无可躲,让无可让。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矫捷的身躯一下子跃至马前,伸手抓住缰绳,大喝一声,使力按下,整个烈马一下子被按翻在地,马上的侯县令也被甩出去摔的七荤八素的,酒也醒了大半。
正是刚刚进城的东明危急时刻力拦烈马。
“来人那,给我拿下!”侯文台一爬起来就吆喝家奴拿人。
跟随过来的十来个家奴手持刀枪一下子围住东明和林之翰。
东明伸手抓起马背上的弓箭,林之翰一下按住了他,摇首示意不可。
好虎战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
“吆嗬,你小子还不服啊。”一个为首的家奴名叫高富,过来一把夺去东明手中的弓囊,打开一看,一把古铜色的长弓似一轮弯月,虎筋为弦,雕翎为箭,上书两个古篆小字“射天”。
侯文台也是识货之人,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射天弓!”
“你是东......东......”侯文台指着东明结结巴巴的。
汉庭沦陷,太子出逃,世人皆知,没想到却逃到了自己的地头。
听说秦丞相......不,是大顺皇帝,正在找寻太子,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侯文台欣喜若狂,一方面让人把林之翰东明二人押入县牢,一方面立即着人飞马报告姐夫杨绩。
侯文台还不放心,又特意叮嘱闻讯赶来的县尉曾侗,多加看守,县牢外布置百名士兵日夜巡逻。
一切安置停当,侯文台哼着小曲一步三晃的回到府中,继续饮酒作乐。
却说县尉曾侗乃耿直忠心之士,眼见汉庭沦陷,汉室倾覆,太守杨绩不思报国,反而与篡国之贼秦寿广上表称臣,对其所为实在不耻。心中虽愤怒不已,但他心思缜密,是以一直隐而未发。
今天乍一听到侯文台抓住流亡的太子,曾侗心中震惊,匆忙赶来一辩究竟。
昏暗的牢房里,林之翰老泪纵横,一着不慎而致太子身陷囹圄。东明始终镇定如常,反而在不停地安慰师傅。
看到曾侗走过来,二人看了他一眼,漠然相对。
曾侗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东明,这个俊郎少年浑身透着与年龄不一致的沉着冷静。
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志甚远也。
曾侗心中不禁赞服,汉有如此坚忍太子,国之幸也!
是晚,曾侗归至家中,对其妻刘氏拜而言道:“娘子,你随我十年,持家教子,未享富贵,请受我一拜。”
其妻刘氏诧异道:“夫君,我们夫妻一场,何出此言?”
“今我有大事要做,恐会为你母子带来灾难。你可带远儿出城,听闻君山流民乃义军,可速去投!”曾侗愧疚的看着妻子,哽咽道。
其妻刘氏扶起曾侗泣道:“夫君,我知你志向高远,本至忠至义之人,我已听闻今天城中发生的事情,夫君,顺心而为,顺天而行。我会教导好儿子,以你为荣。”
刘氏携八岁儿子曾远连夜出城,直奔百里外的君山。
当夜寅时,县牢之中灯火通明,狱卒张金和李三已哈欠连连,一脸倦意。
曾侗掂着一个食盒和一壶烧酒进来,张金和李三一看赶忙站起施礼,“曾头儿,你怎么半夜了还没有休息?”
曾侗呵呵一笑,指了指牢房里面的东明和林之翰,“有这两位大人物在,干系重大,哪能睡得着啊。”
正在闭目假寐的林之翰鄙夷的翻了一眼曾侗,而东明却心里无来由的一跳,不自觉的多看了曾侗几眼。
李三忙道:“那是,侯大人说了,这次有了这两位,我们大伙都发达了。对了,曾头儿,这小子真的是太子吗?”
这时候,曾侗已经把食盒中的小菜拿出来摆好,又取出三个酒盅,挨次倒上酒,不慌不忙的道:“侯大人都已经验明正身了,还会有假?哥几个就等着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吧,今天咱们先庆贺一下,来,走一个。”说着,曾侗就端起酒盅。
时已深夜,张金和李三二人本就又饥又困,闻到香喷喷的酒菜早已垂涎欲滴,见曾侗举杯,赶忙端杯相迎,“多谢曾头儿,来,走一个!”
一时间,三人杯觥交错,一壶烧酒一会儿就见底了。
“小金子,你他娘的别乱动!”李三训斥张金道。
张金眯着眼嘟囔道:“三哥,我没乱动啊,是这房子乱晃的啊?”
曾侗冷静的看着二人慢慢进入昏迷,心里不住暗道:倒也,倒也。
张金和李三一个接一个倒趴在桌子上不动了,曾侗飞快的从李三身上取出钥匙,打开牢门,
“太子,林大人,小人川陵县尉曾侗,快随我出去。”
林之翰惊异的道:“曾县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大人,此处不宜细说。”边说边扒下张金和李三的看守衣服递给二人,“快换上!”
林之翰和东明感激的看着曾侗,换上看守服,并把张金和李三堵上嘴巴,用绳索捆好放入牢房。
在曾侗的带领下,三人避过巡夜的狱卒和士兵,来至南城门处。
在一个巷子口,曾侗牵过来两匹马交与二人:“太子,林大人,射天弓我已取回,就在马背上,马上第一遍鸡叫,到时城门会打开,请你们速速离开,此去百里有一座山名君山,有流民义军抵御大日,或可暂避一时。”
东明拉住曾侗的手急切道:“曾大哥,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说话间,雄鸡报晓,东方微亮。
“我来拖住他们,你们赶快走!”曾侗催促二人。
“曾大哥......”东明言语哽塞。
“哈哈哈,太子,曾某活了三十年,只知忠义,不知苟且!如有来日,我们再聚!”说完,
曾侗使力一拍二人坐骑,两马冲出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