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映祯暗忖自己太大意,一时忘了赵二傻子也在,再回头看时,大师兄已经不见了。
大师兄是不愿意见赵二傻子吧?
大师兄只想和自己单独说话!
映祯一时心里甜滋滋的。
赵二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映祯,你傻笑什么?”
“哦!”映祯忙敛了自己的表情,顺口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我方才突然想起上回梅记的烧饼吃着不错,突然有些想吃那个,可是又有些放不下板面,正犹豫着呢,都不知道怎么选择?”
映祯心虚地紧,遮掩着看了赵二傻子一眼,落在赵二傻子眼里却是纠结而糊涂的模样。赵二傻子不由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去买来就是了!咱们之前也说好了,今天要痛痛快快地吃板面。你等着,我去买,回来咱们再一起去吃板面!”说着,抄起长腿便风风火火地去了。
映祯抚了抚胸口,她可真是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撒起谎来也如此顺溜。那梅记烧饼在街头,因为做得好从来都是一饼难求,方才经过的时候买饼的长队都快排了半条街,赵二傻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吧?
映祯向面具摊子后头看过去,大师兄已经翩翩地走了出来,望着她轻笑道:“我们的映祯也会撒谎了?”说着伸出纤长的手指宠溺地点一点她的鼻尖。
映祯脸红了,她从来都没有在大师兄面前撒过谎,今天也实在是迫不得已。想到这里,映祯便更觉得心里像是喝了蜜似的甜,大师兄待自己还是像从前一样的亲密,往日只有是兄妹之间嬉笑打闹时大师兄才会有方才那样亲密的举动,可见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淡漠。
映祯还沉浸在往日的美好回忆中,只闻得大师兄轻声道:“这些日子师傅有没有怪你?”不待映祯说话,又叹气:“这都是我的错,自己行事不周,反倒牵连了你。我也罢了一走了之,总归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也不算什么事,只是委屈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要留在那里,总是千般万般地不自在。”
“没有!”映祯见大师兄满面的自责,不由地心酸,大师兄也只是一时误信了他人,才落得如此下场,还处处地为自己着想。想来自己也有错,若是能……映祯摇一摇头,这些日子自责了千百回的话,在已成的事实面前实在是显得苍白无力,无论如何也改写不了大师兄被逐出的局面了。
映祯只觉得心疼:“师傅没有怪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很好,大师兄你放心。”望着大师兄有些苍白的面孔,映祯觉得大师兄的眼神比之往日又添了几分郁色,她只觉得心一沉:“大师兄,你怎么样?”胸中的万语千言不知道该如何倾诉,也只做淡淡的一句最平常的问候。
大师兄忧然地望着映祯蒙雾的眸子,轻轻一笑:“我也没事,一切都安顿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哦!”映祯轻声应道,还想问,又怕扰得大师兄难过,一时也无措起来。
大师兄看着笑一笑,安慰她道:“你要好好地跟着师傅,好好听师父的话,不管怎样,终究是我对不住他老人家,这一切也怨不得他生气,你万万不要迁怒了旁人。”映祯只觉得心里难过,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大师兄看着,又安慰地笑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大师兄我又不会离开这里,咱们随时都可以见面,不是吗?咱们还像以前一样,顺心的、不顺心的都可以和大师兄说说,只要你需要,大师兄永远都站在你的身边!”
大师兄带着忧色的笑容,就像轻纱滤过的阳光,幽然温暖,像水一样地缓缓流进映祯的心里,冲淡了积聚多日的阴霾。
她破涕为笑:“我知道了,大师兄你要常和我联系才好。我真的……”映祯之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我真的……好想你。”映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这三个字的,也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这样小,大师兄听不听得见,映祯心里很乱……
“我知道!”大师兄的声音就像隔离于天外的仙音,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分外的清晰明朗。映祯只觉得脸烧的厉害,不敢抬头对上大师兄的双眸,心里却知道大师兄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她觉得心亮起来了,真好,大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些事,终究没有二人的情意,往后……映祯心里满满地憧憬。
“映祯,”大师兄轻柔地唤她,映祯望向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大师兄,尽是甜蜜和羞涩。大师兄的目光更加柔和地看着她,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啊?”映祯有些不舍,大师兄这么快就要走了,失落的表情就露在了脸上。
“傻丫头!”大师兄看在眼里,满目都是疼惜的笑意,柔声道:”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见面呀!你不是说要我常联系你吗!”见映祯一脸的羞涩,又道:“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不会乐意我们多见面,你还是不要叫旁人知道我们的事,你现在还要留在师傅身边,这都是为了你好……”后面的话,映祯都没有听进去,脑海里慢慢地都想着四个字:我们的事,连大师兄怎么走的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酸痛的感觉才令她回过神来。
她不悦地瞪了一眼赵二傻子:“你怎么回事,下手这么重!”
赵二傻子忙不迭地道歉:“我习惯了,一时没控制住。”又追问映祯:“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想要这个?”赵二傻子指一指眼前小摊上的面具,不解地望过来。
映祯一时恍惚,想起方才大师兄说的话,心里柔柔地:到底是大师兄体贴,事事都为自己打算好了,既然大师兄不愿让旁人知道,那便随大师兄的意思吧!大师兄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还是不要违背了他的意思才好。
打定主意,映祯假装不在意道:“方才,方才这里太阳好,我晒了一会,不过就是随意看了看。”
“哦!”赵二傻子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要下雨了吧!面具摊子后头的那颗老柳树虽然不似夏日那般枝繁叶茂,却也遮得住半边街,下起雨来这小摊也不怕的。
那边映祯已经抱怨:“你买烧饼怎么这样久?”
“哦,今天的人太多了,你方才也看见了,队都排到外面了。”赵二傻子有些讨好地问:“等的太久了,是不是饿了?咱们这就去吃板面。”
“好啊。”映祯有些心不在焉道,回头飞快地瞄了一眼,可是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映祯有些失望,也不知道下一回是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大师兄。
听着师母高高兴兴地和赵二傻子品尝刚制成的新腐乳,映祯心里有些犯愁,刚刚收到消息多年的好友伊莎要来探访她。伊莎是映祯大学期间最好的朋友,虽然已经毕业多年,联系却从来没有断过,至今也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映祯托腮回忆,记忆中的伊莎是个高挑白皙的美貌女孩,开朗的性格、良好的家世,令她一入校便是令人瞩目的对象,而映祯在她身边就像是一个刚刚出壳的丑小鸭,引不起旁人的一丝兴趣,唯一能让映祯自豪的就是自己的学习成绩还不错。
可是伊莎也不差,这些年来伊莎先是去了国外进修,回国后又参与了几项极有影响力的项目,如今已经是业界颇有名气的新秀了。而自己,一毕业就到了师傅的漆坊跟着师傅学习犀皮漆的工艺制作,至今也没有什么成就。更糟糕的是,伊莎这次是和她长年在国外工作的未婚夫来旅游的,顺便见一见多年的老友。而自己呢?映祯忍不住地朝玻璃窗上照了照,那个滚圆而邋遢的女人真的是自己吗?
映祯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信仰的精神宝塔开始动摇了。
记得十二岁那年,姥姥在临死前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我的好映祯,姥姥没事,姥姥还等着你长大了,挣了钱,给姥姥把我阿玛留下来的老烟枪给姥姥赎回来呢!……”
映祯童年的记忆里满满地都是老烟枪杆的模样:暗红的底、翠绿夹杂着明黄的漩涡花纹斑驳迷离、变幻莫测,散发出神秘绚丽的神气。姥姥总是手不离它,拿着细棉布细细地擦拭枪身,烟枪杆被摩挲地光闪闪地,叫映祯忍不住好奇地伸出一个指头摸上一摸,滑滑凉凉的。
她歪着头问:“这是做什么的?”
姥姥平日里不苟言笑,戴着铜边雕花的老式眼镜,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竖纹,让她看上去很是严肃。但是每每这个时候,她总能展了些笑颜,语调温和又带着些自豪的叹息,向映祯絮叨:“……这个呀,可是个好东西,从前这是宫里才能用的东西。这可是姥姥出生时,太后娘娘赏下来的。我额娘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便一直替我保存下来。就是后来败落了,我阿玛也拼死替我保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