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地面,阴冷简单的房间,有一张旧式,四方角撑起散发霉味蚊帐的木床,一张不平整用本书垫脚的椅子,一张凌乱摆满书的桌子,对准外面山壁的木窗,从来是严严实实关闭,冷风轻声敲打纸糊的窗格,兰德扫视一番,转过身,轻描淡写说,“有劳你带来,我要话和他说。”兰德缓步迈过门栏,后面跟随的学院院长雷锁满脸笑容客气两句,帮忙拉上房门,不敢迟疑马上离去,一同的还有两个副院长,兰德属下的四个卫兵手擎火把,分列房门两侧把守。
兰德越过门口旁的撒加,床沿坐下,削瘦枯槁的身躯,压着床吱吱一声响,他神情肃穆,声音低沉,“你过来坐吧,别站着。”
撒加一步一步挪动,每一个脚步都是心跳,要摊牌的时候到了,他的手颤抖,转过一脚不平的大头椅子,没有理会坐下,身子歪斜,初初低头,内心的勇气在鼓励他,缓缓抬头接过兰德凌厉的目光。
“你瘦了很多。”
“哥哥你也瘦了。”
“这些年,我是第一次来这里看你,真的愧对哥哥的称呼。”
“你是将军,日理万机,我知道的。”
昏暗的灯光,房里局促,散发一股难闻的霉味,兰德皱皱眉头,语气不满说,“这里还好吗?”
“很好。”撒加感觉心跳到喉咙,卡住在那里,呼吸加重,他能听见喘气声了,他不敢正视兰德,怯弱地把眼睛低下。
兰德一手按在床沿,加重语调,“你为何要报名光明殿的青年禁卫军?”
自己的一举一动终究逃不过千里之外的哥哥,撒加叹了一口气,他是抱着侥幸心态尝试,企图隐瞒过去。
“是因为他们对你不好吗?”兰德再次扫视房间,“这是磨砺,我是故意不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以免你和那些人走得太近,沾染快乐城的不良习气。”
撒加安静听着话,他不敢出言。
兰德站起来,狭小的房间踱步,瞅一眼正慢慢往下低头的撒加,不容置疑说道,“我会交代雷锁的,你的报名作废。”
撒加如闪电击中,瞬间痛楚,像跳入油锅的虾弓着腰跳起来,狼狈把椅子掀翻,大声抗议,“不,我决定好了!”
“没有我的允许,你的任何决定都是无效的。”兰德威严盯住撒加一蓝一黑的眼珠,他的话是不可违的,如同军令。
“你不能决定我的人生!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你来安排,练剑,来战术学院,你知道吗,我讨厌这一切,我不想练剑,不想做什么将军,我就是想做我想要的事情。”撒加一口气说完,那股愤懑蹂躏心神,顿时轻松,一身舒畅,却又是忐忑不安,因为暴风雨就要来了,他必须要坚强一点。
“你的人生就是要做将军,这不是我决定的!”
“我不是战士,我不会服从的,难道就因为我是你的弟弟,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兰德瞥去房门,顿足,“撒加,我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前线公务繁忙,我没有时间和你说太多。”
兰德打开房门,趋步出外。撒加原本要上去拦住,一颗要和暴风雨做斗争的决心失踪,正在寻追吓得无影无踪的勇气,听着皮靴踏踏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仰头,深吸一口气,揪出怯弱颤抖的勇气,冲出房间。
止步的火把,跳跃的火光,撒加凝视兰德,稚气的脸严正昂首,挺起起伏的胸膛,大声说,“哥哥,我已决定,你更改不了。”
走道两侧,有人打开房门窥视,虽不知来者是谁,但从头盔顶的宝石可以看出是将军,听到撒加说的话,被这关系震惊,惊讶之声传出,却被兰德挥手卫兵叱喝回去。
夜半之时,传来清脆的踏踏声,是皮靴,一身黑色胸口有三处剑痕的盔甲,一把沾染血迹崩口的钢剑,发出诡异的绿光,一个头戴额头有个破洞头盔的人,从浓雾中走出。
撒加抽出剑,他看不见那人的眼睛,深陷在内黝黑没有光芒,如冰一般冷冷燃烧寒冷,风势突然转强,冷意有如刀割,杀气顿起。
那人开始说话,尖利一如踩过碎冰,“你是光明界的人?你不是沙吉,怎么会有他的铭牌?”那人伸出手指向撒加胸口的圆形银牌,有一角凹入。
撒加举起剑,注视停止脚步的人,听到沙吉熟悉的名字,注意到来者胸口一样的圆形银牌,这是神使的标准,和里威将军的三角银牌一样,光明界职位不同样身份铭牌,曾经渴望自己能有,只是自己晋升神使太匆忙,朗德主君没有颁发。
“他是死了,这是遗物。”撒加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的圆形银牌。
“死了,你杀的?”
“黑暗界的人。”撒加罪责黑暗势力。
“又是他们,我该把他们全杀光。”来者发怒,尖刺声音如圣域后山灵猿的嘶鸣,撒加想起这种怪物,欲要掩耳,那人又说,“你又是谁?”
“不如你告诉你是谁?你怎么会有神使的牌。”
“我是谁,我是光明界的皮斯赛斯神使!”
用心去感应黑暗和光明,撒加能感觉皮斯赛斯放下敌意,但他顿生疑虑,握紧手中的钢剑,凝视深邃不见光的脸部,“我见过皮斯赛斯神使,你不是!”
尖刺带有惊讶和喜悦的声调,颤抖的喉结起伏,“你说我儿子也是神使?你见过他?”止住的脚步再度往前。
撒加在光明殿路过几次皮斯赛斯神使,年轻的小伙子,比自己大上五岁,一副老成不苟言笑的脸,这时听见皮斯赛斯如此说,脑里打个问号,光明信条“光明战士不可娶妻”,只是违背的人太多,似乎这能解释过去
“撒加,这人是谁?”小撒被吵醒翻过身嘟哝。
“什么,你是撒加?你是兰德捡的那个婴孩吗?”皮斯赛斯声音又是尖刺带有惊讶。
“你认识我哥哥?”撒加满脸迷惑。
皮斯赛斯叹了口气,“何止认识。”尖刺声音染上哀思的味道,“他还活着吗?”低沉中带有亢奋,转而沉寂在思索中,不发一言,突然深有感触说话,“二十年了,想不到我就这样过了二十年。”
小撒一个鲤鱼打挺跳起,伸手拍嘴,是打哈欠的啊啊声,瞥一眼皮斯赛斯,“什么二十年,说清楚点,我听不明白。你是把原主杀了吧。”
“我没有杀他,是他把我放了出来,我恨他,为什么要临死前把我放出来,我应该和他一起去见光明的。”皮斯赛斯昂起头,鬼哭狼嚎的哭泣声。
“别哭了,都这么大的人还哭,羞不羞的。”小撒不顾忌皮斯赛斯的钢剑,走了十来步,笑呵呵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也是影子,你看看。”
“你站定!”皮斯赛斯划出剑花,指向小撒的胸口。
“你不是想找个人说话吗,怎么了,见了我你不敢说了,想知道兰德的消息吗。”
“你知道?”
“废话,我是撒加的影子,什么不知道。兰德好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
撒加急忙大喊,“你闭嘴。”
小加双手扬起,做个投降的姿势,“好好,我不说,你们慢慢聊,不要吵得太大声,我在睡觉呢。”
“你一定要说,还有一切关于光明界的事情,我都想知道。”皮斯赛斯趋步上去,使剑抵住小撒的咽喉一寸前。
小撒笑笑回应,“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你能不能把剑放开,我不喜欢这样,我们到火那边说,这里有点冷。”
“你觉得冷,我怎么没有感觉的。”
撒加冷眼注视二人在交谈,好想皮斯赛斯一剑刺穿那张烂喉咙,省得明早和武慈絮絮叨叨,把自己的事情抖露开。转眼皮斯赛斯放下剑,不知何种魔法,攀着小加的胳膊一同迎向篝火,私私窃语。
“你说兰德背叛,我不能相信。”
“我也不相信,肯定是污蔑。”
篝火旁,皮斯赛斯盘膝坐下,透过火光瞄一眼撒加,刚毅的战士背负箱子,警惕靠近帐篷守护,“你见过小皮斯赛斯?他还好吗?”
“撒加见过他几次,但没有说上话,他情况不太好,据我所知,和撒加一样是执行护送圣物的使命。”小加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
皮斯赛斯惊喜和悲愤表露在一声声叹息,时间过的很快,篝火差不多燃尽,小撒站起来捡起芦草杆添加,又瞧瞧撒加,“哥们,你休息,我站岗。”
“别,撒加,你过来。”皮斯赛斯伸手召唤,望着步履缓慢靠近的人,他站了起来,“我要走了,我代表死去的皮斯赛斯感谢你们的。”
“你要去那里?”小撒问。
“我像个游魂,一个恶魔,四处飘荡,寻找过路的人来杀,嫉恨他们生命的力量,能在此重逢故人,聊起往事,光明在拷问我的灵魂,我不能再待在这里,和你们相处的每一刻都是折磨,我愧对光明。我是一个没有光明庇护的人,所以也不会再受光明信条约束,我要说出一个秘密,那是和兰德约定的秘密,但我有一点私心,请你们一定要答应。如果你们见到小皮斯赛斯,就是皮斯赛斯神使,他是我儿子,告诉他,我很想念他!我没有照顾好他!告诉他不要想我!也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的所为!请你一定要做到!”皮斯赛斯等待着,他颤抖着手,深邃不见光的眼眶,凝视撒加。
“我答应你。”小撒爽快应承。
“你是影子,难得一见的影子,但你不能代替撒加回答。”
“如果我见到他,我一定遵照你的话传达!”
皮斯赛斯如释重负低头嘀咕几句话,声音小得其他二人听不到,他昂起头,开始诉说那个关于撒加身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