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闻天满眼疑惑,望向董礼,反问道:“董大人,雪熊军因何来中州呢?”
“问我,我也不知。”董礼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双手在胸前交叉摩挲,目光转向陈尸的台面:“或许他们能告诉我。”说罢,董礼仔细端详起台面上一具具尸体来。
仵作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束手一旁,任董礼验看。
董礼巡视一周,最终来到曹账房的尸身旁,曹账房就躺在刑房一角,衣裳依旧妥当的覆在身上,显然仵作们的注意力没落在他的身上。
“刑房短人手么,怎的此人不做查验?”董礼蓦地问了一句,让解闻天一惊。
解闻天忙回道:“此人乃城门口福隆当的账房,应是被误伤,所以,所以……”
“误伤?!”董礼抬手将解闻天招到身旁,右手指向曹账房的眉心,一枚锋利的铜钱正插在眉心正中:“解大人,如果这是误伤,只怕你不好跟上官交差了!”
解闻天此时才幡然醒悟,这枚铜钱分明就是奔着账房去的,否则直入眉心,一击毙命,那得要多大的霉运:“老孙!还不快查!”解闻天连忙吩咐孙福。
片刻之间,曹账房便被仵作们抬到刑房正中最亮堂的地方,窸窸窣窣的,尸身上的衣服便被仵作剥了下来。
解闻天使出十二分的精神,自上而下打量曹账房,只见这具尸身除了面容枯槁之外,通身精瘦,不现一丝赘肉,尤其胸肋之间,肌肉紧实:“好哇!”解闻天似发现了天大的线索般,在刑房内对着曹账房怒道:“你分明就是习武之人,怎会屈尊做当铺里的小账房呢!这里头有鬼呀!”
解闻天的形态在烛火下甚是癫狂,旁人不敢言语,只有师爷凑到解闻天耳边轻轻言语,解闻天方才缓了下来,转首对董礼激动说道:“董大人,今日午时后,城门口的福隆当生出了无名火,竟被一下子烧了个精光,这里面定然有阴谋!”
董礼眯眼望着解闻天,缓缓说道:“木渎桥边,死了五个雪熊军,一个当铺的账房,皇都里的福隆当也被烧了精光,这里面头绪很多,解大人以为是否该并案处理呢?”
“这……”解闻天心头一激灵,并案处理即是定案,这话可不能轻易吐出来的,解跑跑为官全凭谨慎,他直起腰杆,眸子里泛出一丝不可察的狡黠,面色却很诚恳,对董礼说道:“不知,董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董礼一愣,没想到唯唯诺诺的解闻天此刻竟和自己打起官腔了:“查案是步步为营的慢功夫,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木渎桥案发时,正是上午时分。”董礼若有所思道:“难道解大人对这六人早晨的吃食不感兴趣么?”
“啊?!”解闻天:“那岂不是要剖……”
“剖开来看看吧。”董礼淡淡打断了解闻天的话,他身边两位青衣随从闻声便动了。几乎是同时,只见两人单手如电一般自袖中探出,在曹账房及另外一具尸身的胸腹之间横切过去,随即两具尸体的腹腔便裂出一道白生生的**来。
两位随从的另外一只手则迅速探入**之内,只是一晃眼间,尸体的腹腔一瘪,手便抽出来了,各有一样物事,托在两位随从的手上——“都吃的好饱呀!”董礼望向两只露在空气中鼓囊囊的人胃感叹,却不想解闻天此刻竟再也熬不住了,一口酸水自喉咙内涌出,随后便是一阵恶吐。
仵作们大多亦未见过这等场面,纷纷下意识的避开头去,不敢多看一眼。孙福适时喷出一口旱烟来,刺鼻的味道让人心头会好受一些,董礼不由微皱鼻头几下。
两只胃已然被剖开,平摊在尸身旁边,两位密谍司随员在两团宛如泥泞的胃中仔细挑验,片刻各有一团团泛黄未被消化的食物被挑拣出来。
“解大人,来看看,这些是什么?”董礼微笑提起瘫软的解闻天,凑在食物旁,让其辨认。
“油……油条,董大人,是油条。”解闻天一阵咳嗽之后,终于勉强说话:“他们的早食是一样的,当是一伙的。要,要并案。”
“解大人”董礼轻轻抚拍解闻天的胸腹,似要为他平复方才的恶心气:“明日一早,纳凉大人需要看到中州府关于本案的条陈,你莫要耽搁。”
最后,董礼的目光转到孙福身上:“孙掌柜,刑房是禁止吸烟的,董某不想再看到下一次了。”
——孙福在刑房内的资格最老,人送外号“孙掌柜”,不想这等小隐私竟能落入董礼耳中。
董礼携两位随从,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