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皇上遇刺,刺客还没有抓到,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林汐砚路过茶馆听见两个官兵正在谈论此事,因受父亲的影响故对国史政治也略知一二,忍不住多听了几句。
传闻先帝英明善武,深得众人爱戴。一日先帝与三位皇子去狩猎,大皇子和二皇子骑马跑在前面,三皇子由侍卫陪同共驾一骑还是吓得全身发抖,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走着走着前方发现猎物,这正是表现的机会,大皇子率先策马追上去。可惜他箭术不精,拉弓射了几箭都没有中,换箭时让猎物乘机躲进了身边的草丛。
二皇子二话不说瞄准了草丛,一箭射出穿过大皇子的手心,直直射穿猎物的头颅。
大皇子受伤落马,滚倒在地。二皇子手持浑身是血的猎物,笑望坐在地上的大皇子,露出森森的牙齿:“皇兄别来无恙?”
众人见状大惊,上前查看大皇子伤势。先皇面无异色,只是镇定道:
“安宇好胜,残虐至此,故伤手足不足惜。若将国家交予此人,必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于是回宫后便立大皇子王安祥为太子。
几年后太子继位,国号裕祥,寓意富裕祥和,但却往往事与愿违。王安祥好近女色,且军事,政治均无大作为。加上运气不好,接连遇上天灾民荒,民不聊生,再加上命也不好,不久后病死了。
裕祥王驾崩后,其二弟登基继位,改年号国安。
“裕祥皇帝驾崩才几年,裕安皇帝就遇了刺,你说这帝王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皇宫警卫森严,那刺客也算是人才。”
“这不,这事儿一出就新招了一批高手进宫,都是精心选拔的武状元。”
“再多高手有什么用?侍卫为的是俸禄,刺客拼的是命,远不如自己一身武艺有用……”
关于安佑郁的武功为何如此高超,他说是有人偷学了教给他的。她不解他身份尊贵有这么多人保护,为什么还需费劲苦心地练武,他回答说因为他只相信自己。想想四皇子,无论是他的独来独往,还是他的傲慢冷酷,其实都是因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
自由是向往自由者的牢笼。最近书院很平静,醉沐楼也没什么事,林汐砚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变成了没有方向被放生的小鸟。
出去一圈打探到了各种各样的风声,还是没有安佑郁的消息。林汐砚回到家准备叫李勤吃饭,刚靠近就听见李勤房中传来女人的声音。林汐砚天生敏锐,只要听过的声音都能过耳不忘,更何况是如此熟悉的吴大娘。
“狗皇帝已经开始怀疑胄国了,我们的人也准备进宫,听候大人下一步指示。”
“王安宇虽然天性多疑,但一个刺客并不能说明什么。安佑郁前段时间来找过我,我已经将风声放了出去,如今只需要制造证据。”
吴大娘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忙道:“李大人,这件事就让我去吧。我等杀这狗皇帝替我丈夫报仇这天已经很久了!”
“杀不杀得了皇上不重要,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
“汐砚,你在这做什么?”
林汐砚一惊,发现徐梓潇站在自己身后。她拍了拍胸脯,嗔怒道:“你在这做什么,吓我一跳。”
他出现的正是时候,房内的谈话声突然停了。林汐砚突然反应过来徐梓潇就是来把风的,连忙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前,嬉笑道:“嘘!爹的房间里有女人……”
徐梓潇望了一眼李勤的房间,道:“你都听见什么了?”林汐砚摇摇头,叹息道:“我倒希望听见什么,可惜什么也听不清楚。”
徐梓潇这才放下心来,会心一笑:“鬼灵精!快去喊义父吃饭。”林汐砚朝他吐了个舌头,敲开李勤的门,里面却已没了吴大娘的身影。
此后吴大娘再没来过书院,但这件事在她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直至有一日李勤扔给她几两银子让她去打酒,林汐砚装作不情愿却还是去了。
回来的路上她小心翼翼把酒瓶打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食指伸进酒瓶,果然取出一张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下月四皇子生辰,万事俱备。
既然爹的目的不是杀皇帝,那么帮四皇子谋权篡位的设想就不成立了。脑海中浮现起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没有结果。就在这时路边的一张皇榜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林汐砚跟着围上去,发现榜上写的是考取武状元的名单。
顺着红榜往上看,看到最上面一个名字时她惊讶了。
早知道爹与吴大娘交情不简单,没想到他们竟在计谋着如此一件惊天大事,难道她所说进宫做卧底的人就是他?
回到家林汐砚便随李勤带上贺礼出了门,今日皇宫侍卫总管徐阎楼家里聚满了人,众人前来道贺他儿子徐梓潇考取了武状元,徐总管难得笑得如此开怀,满面春光。
林汐砚在一个没坐满的酒桌上找到徐梓潇,他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浓眉宽额,看起来精神不少。
“汐儿,你来了。”
林汐砚看着他笑,自己却笑不出来:“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入朝为官吗,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考取了武状元?”
“义父对我寄以厚望,如此也让我爹高兴高兴,不好么?”
林汐砚埋怨道:“你不在了谁替我收拾烂摊子?”徐梓潇摸摸她的头:“等把手头这件事做完,我下半辈子都可以陪你。”
他爹做了一辈子的护卫,他却要去刺杀皇上。没有人会想到通缉在逃的刺客会以武状元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宫,虽然听他的语气很有把握,但这一去必然生死难卜。
五岁的时候爹将徐梓潇带回来收养,正是因为有了他自己的童年才不孤单。小时候梓潇哥哥带她去放花灯,她许的愿是希望他以后能中状元,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如今愿望实现了,她却突然很后悔。
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离开,可能不会再回来,林汐砚心里突然泛起阵阵失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梓潇喝了一口酒,笑了:“自幼我娘便遭奸人所害,是义父救了我还教我武功,后来爹收养了我,对我苦心栽培,他们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望着站在门口的徐阎楼:“这么多年爹心里一直放不下涟儿,但她一心追随四皇子,殊不知人心险恶,我怕她迟早会遭遇不测。爹年纪大了,我不能让他百年之后无亲生女儿送终。”
他怕辜负义父的期望,怕他爹变老,怕清涟出事,唯独不担心他自己。无论是入宫卧底的行刺计划,还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都是为了别人。
徐梓潇的这些的想法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若不是他要离开,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同样是孤儿,林汐砚不禁心里一酸,人这一辈子,又有多少人能只为自己而活。而那样的人,是不是就能够不痛苦?
“我爹叫我,我先过去了。”徐梓潇拍拍她的肩,端着酒杯起身离席。
林汐砚突然觉得这副背影好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皇宫一早发来诏书,命中榜者速速到省师进宫面圣,身边的人都羡慕不已,但随着时限越来越近,徐梓潇变得越来越心事重重。
徐梓潇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从他身上也也找不出什么特点。无论他的义父还是养父都是了不起的角色,在这种巨大压力之下,他的性格便被磨得越发没有棱角。他早睡早起,生活规律,每天除了用膳睡觉出恭,剩下的时间一丝不漏读书、习武,及处帮他爹处理一些分内外事物。
这样的人也就是被长辈挂在嘴边赞不绝口,在同辈之中成为楷模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也是被不少人拿来做对比的“仇人”。林汐砚跟他一起长大,那种压力别提有多讨厌,但是他偏偏对自己千般照顾,就像亲哥哥一样,嫉妒只能被慢慢磨成骄傲与依赖。
临走前林汐砚帮他收拾了一大堆东西,除了银两、换洗衣服和干粮,还有枕头、书籍和她送他的布老虎,杂七杂八堆了一整辆马车。
徐梓潇见状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种事情谁说的好,你又不是真的只是去当官……呸呸呸,吉人自有天相,你没做过坏事老天会保佑你的,阿弥陀佛……”
“别收拾了,天色不早了,我请你出去吃饭。”
“武状元了不起啊?谁稀罕……”林汐砚嘴上这么说,却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