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汤姆，无需如此郑重，”华梅将汤姆扶了起来，看着他道：“我们是并肩战斗的伙伴，以前是，现在是，我想将来也肯定是！”
“是的，提督！”汤姆带着激动的笑，回应着，“再说，因为我看不惯这些无耻的贵族，最后竟然被诬陷遣送出国不能回去，那我还留恋什么呢？我是个无家无国的人，除了提督的收留，我还能上哪去呢？难道要我去做流浪汉吗？天！那太可怕了！”
激动过后的汤姆，马上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乐天和跳脱。众人不由一阵轻笑。
一贯高冷寡言的易安，抽出他那柄细长的西洋剑，缓缓地摩挲着：“我出生在下诺夫哥罗德的富商家庭，从小按父亲的要求修行剑术、礼仪和知识，以让我称为家族的名片，继承家族产业，跻身所谓上流社会的一员。
但我不觉得那是我应该做的。我喜欢航海，喜欢冒险，喜欢不羁的战斗。但是父亲认为出航只是一种简单的偶尔为之的修行……
后来我出海了，但是船在非洲东海岸出事，只好做了理查船队的水手来到东方，来到大明这神秘的国度。
见到提督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追求的生活到底是什么了……我想，这一定是神的指引。”
易安优雅地还剑入鞘，抚胸躬身：“请提督容许我的追随。”
“这也是我的荣幸，易安！”华梅微笑着回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理查回森的身上，他无奈地双手一摊：“我还能说什么呢？自从奉提督的命令与大明交涉完毕，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在将舰队交给克利福德爵士的人带走后，我已经去信给爵士说明了情况，以留在提督身边。幸好以过去和爵士友谊，我还能保有一只百吨的小炮舰……
如汤姆所说，我的全部身家和前途也都在这里了，除了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呢？难道要我去做海盗吗？哦不！与提督为敌，那太可怕了！”理查有些夸张地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
汤姆“不满”地说道：“喂，你这家伙，怎么学我的台词？我知道，这肯定是报复！你这个腹黑的伪绅士！”
理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然后道：“说到海战，我不如汤姆和易安，但是对外交涉、船队杂务，行政类的事务，提督可以放心交给我！我不会吃白饭的！”
“呦，理查你的大明俚语也说的溜了，不错，学的挺快！”杨西恩打趣道。
华梅忍着笑，轻快道：“很好，只要你的能力发挥地超出三餐的价值，我想我没有理由驱赶你这样的一个好劳力！”
“哈哈！”众人又笑了。
“很好，我们这次彻底打开心扉说出心里话，心里没有顾虑，背后都是可靠的伙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幸运！”华梅目光流转，微笑看着众人：“有志者事竟成，以后就要依靠大家群策群力，达成大家的志向了！”
众人欢呼一声：“是的，提督！”
理查抢先道：“在军备这块，我想我是有发言权的吧？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只要有钱，我们可以买任何船舰军械！
当然，这要一步步慢慢来。提督，我们可以先靠买一些过渡，我可以写信给我认识的商人，然后和朋友联系让他们招募工匠和学者这些人手！”
“很好，”华梅赞赏道：“放手大胆地去做吧！”华梅想了想，一咬牙，“我可以挤出五万两银子交给你操作，尽快多买些船械，招募些学者来。”
杨西恩闻言就是一阵肉疼——他是主计，流水出入都是晓得的。到现在往泉州澳门跑了几次，李家的财产除了购置商船器械，也就十几万两出头，现在将近一半扔出去了……不过他也明白，以后想发展壮大，这是必不可少的，再说这是小姐的决定，他也只有服从。
“明白！”理查正色道，“英国在东南亚力量太弱，我也没有人脉，不过最近在印度，倒是和葡萄牙人可以争一争，所以还可以占据些据点，我可以和这里的朋友联系下，这样我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华梅悠悠道：“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在南洋一步步扩张，印度……英国的力量，也在一步步逼近大明呢。”
“呃，”理查一滞，微微有些尴尬。
“不要多心，理查，”华梅婉转一笑，“国家大势，不是我们个人能扭转的……而且，唉，弱肉强食，有利益可沾，潮流又岂是凡人轻易能阻止的？算了，不说这个了。”
理查松下一口气。
“额，在这方面，我好像没什么可以用得上的关系，”汤姆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也知道，我和国内的贵族们关系特别恶劣，更被诬陷遣出国，想来一般商人和学者对我也不大待见吧……
更何况，现在的法兰西，在那位骑士国王的统治下，醉心文艺，武备没什么好说的了……和大明差不多的形势吧。
我给家里去信，看看能不能招募些工匠吧。”
“嗯，”华梅点点头，安慰道：“不要放在心上汤姆，能做就做，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尽心就好。”
“是的，提督！”汤姆恢复了心情。
“莫斯科大公国……”易安沉吟着，叹了口气，“伊凡四世三岁即位，现在不过十岁，由叶琳娜大公夫人摄政；国内，除了宗教疯子就是暴掠成性的大贵族和商人。下层，就是农奴、农奴、农奴……
大公国比大明差远了，用大明的话说，‘割据’，是当前形势最恰当的形容。就算有点工匠，各自封闭的势力内，我们也带不走。
那些农奴倒是没人在意，但是，我想除了些体力活，这些贵族们口中的‘灰色牲口’们没有别的用处了。”
易安不是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者，但是在华梅身边时间长了，受了熏陶。想起国内的情形，不由升起一股怜悯哀伤的情绪。
“我明白了。”华梅点点头。
“那么，现在就是理查联系印度那边，购买船舰招募人手；汤姆联系国内，还有，杨叔配合易安，打听下有没有打开南洋门路的人。”华梅总结道。
“是！提督（小姐）！”
……
船行甚速，即便逆风而行，熟练的水手们在汤姆易安等人的指挥下，也深具技巧地操帆转动，使之随船的之字行进而大大地利用风力。眼见得还有千余里就到杭州，离家十余天的众人心情舒畅中又带着急切。
来到甲板调换心情的华梅，突闻“哇哇，大鱼上钩了！”，转头望去，却见汤姆正在海钓，大呼小叫地转动滑轮收起吊索。
华梅：“……”
汤姆高兴地收起三尺大鱼，突听身后传来清婉的女声：“真是好福气啊！”
汤姆身子一僵，转身呐呐一笑，挠挠头：“不要生气嘛，生气有伤身体~要美丽，要美丽~啊那个啥，我去瞭望台看看。”一溜烟跑了。
华梅莫名其妙，对一边指挥操帆的易安道：“我没错什么吧？”
易安耸耸肩，是啊，您当然没说错什么。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可是我们这样的，谁不在提督您面前力争完美的表现呢？都深怕犯错丢脸，哎呀压力好大啊！
半晌，有警铃自高高的瞭望台上响起，旗语传来：“发现商船队，一大，两小。”
华梅走到船头，随着两支船队交汇而过，华梅看到那船队桅杆上飘扬的旗帜。
“‘风’家？很陌生啊，又有一家加入了海贸了。”华梅自语，脸上现出笑容。
不管是官员背后的，还是民间的商人，只要投入在海上，大明的海上实力就强了一分。到时面对西方势力，这可都是可以争取的力量啊！
两支船队相距百余丈交错而过，因为不熟悉，所以双方只是挥舞“后方安全”的旗语稍稍致意，没有停下来沟通下感情，交流些航海资讯。
大福船上，赵虎羡慕的看着“李家”的船队一行七八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逶迤而去，吐了口口水：“哎，咱风家也必须得有这么大的船队啊！看着真他么的威风！”
旁边孟老鸭子捋着胡须淡淡笑道：“会有的，东家大概是对大福船这样的看不上了，要不，就算杭州官场商圈都软刀子相抗，东家想要船，还是有办法买几艘的。
我看过东家准备制造的一个船型的图纸，啧啧，合东西方船只优点啊！
虽然追求东西特色，性能单比两方在某些方面不如，不过总起来看，一船比得过别的相同吨位的一个半！”
赵虎立马兴奋起来：“原来少爷早有准备了啊！孟叔，那船多大？多猛？”
孟发笑道：“也不算太大，六百料，说小型船还大点，说中型船有点勉强，按西方计量标准，是排水量三百多吨的中小型船只。”
赵虎失望地哦了一声：“这也太小了吧……”
“小？”孟发斜睨了赵虎一眼，一个暴栗敲了过去，看赵虎“委屈”地捂着脑门看着他，笑骂道：“你懂个屁！六百料船，单说大小，就比你宝贝似的广船大上一半了！
更别说这是汇聚东西的好船！龙骨、舭龙骨、龙筋、中线纵梁、肋骨、首尾柱……一应俱全，恰如其分！设计这船的绝对是天才！还有其他船身和帆索的改良就不对你这外行说了！
其实说一比一个半还是保守点说，要说一比二，那也是不夸张的！要知道，单说装炮，千斤炮能装个十来门！听东家说，还计划着在首尾装上新的一千五百斤大炮！
就是这装货的时候，大体上和西方一样，麻烦了些。”
赵虎瞪大了眼，痴呆着想象，傻笑了一会，大呼小叫道：“我滴个乖乖！我要，我一定得要艘这船！”
孟老爷子笑道：“……我也想要啊，不过还是等东家找好了船匠吧！我看东家是不耐烦找外边那些人造了再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