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当船货已经被扣了。”风若虚突兀地收起了自己那夸张的作态,面色平静地说道。
什么意思?!不少人迷惑不解,而有些心思灵巧的已经猜到风若虚要做什么了,不由豁然变色。
“所以我这次找提举大人来做主,讨个公道啊!别的也不多想,就这折半的万两银子的本钱,一定要发还给我啊!草民实在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风若虚假笑着像个小商贩似的,抬起手来随意拱了几下手。
轰!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尽管小心畏惧地不敢发声,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熟悉的陌生的人,交流着感觉这事如天塌地陷般荒唐可笑的眼神。
不是吧?!一个小官刁难你,被你收拾了,然后你又来青楼,不分青红皂白逮住他上司狂揍一顿,然后堂而皇之要索取“当做被扣”的船货……
太霸道了!
太无耻了!
这是敲诈,这是勒索啊!
围观的人群一直在围观,看着,听着,大概也明白了风若虚的身份,眼前的事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他们还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因为眼前的事情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太夸张了,太荒唐了!从来只有官吏勒索如同家养肥猪肉羊的商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商敢来暴揍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之后还理直气壮要大大勒索一笔的!
真是不当人子!不想混了?!
提举官身体颤抖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胆大包天!丧心病狂啊!
耻辱,深深的耻辱!别骂他,打他,还要深的耻辱啊!
我要给满大明的同僚们丢人了!
他心里咆哮着,又感到深深的委屈——我又没得罪过你,冲上来就暴打了我一顿不说,还要我为下属擦屁股?!乖乖送上补偿银子?!
他想愤怒地狂吼着拒绝,可是看到风若虚那微笑的脸,刚升起来的那点点勇气就飞快地缩了回去,剩下的只有更加倍的委屈。
几十年没有流过泪的感觉了,可是此刻他真想大哭一场消除胸中的块垒——臣妾办不到啊!
“……好!既然是本官职分内事,当然要负起责任!稍后会送到……”提举官艰难地开了口,不知道是刚才被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嗓音嘶哑而艰涩。
“痛快!提举大人公正英明,皇帝陛下和朝堂诸公真是慧眼识英才啊!”风若虚扇子一敲扶手,哈哈大笑,然后前倾身体好奇地问道:“之前听那绿螳螂说什么满门抄斩啦株连九族啦男为奴女为娼啦什么的,其实我是什么都不懂的——
可是刚才听提举大人又有这意思……我真有点好奇,哈哈,特别好奇,而且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环境不错嘛,我想着,肯定是有些人能让我满足下好奇,对吧?”
风若虚充满天真好奇地眼睛,看着提举官笑眯眯道。
满楼的人们鸦雀无声,不少人紧张地双手捏着自己衣角,指节都发白了。连那老鸨子,从刚才起就努力闭上嘴,此时更是恨不得把头埋入地里让什么人都看不到。
“……肯定!会!有!人!的!”提举官似乎口舌在刚才的被打中出了问题,此时好像是重重地咬住牙齿,才能清楚明白地说出话一样。
“好啊!”风若虚满意地像个小孩子一样拍起手来,随从的李三他们连忙也凑趣地鼓起掌,随之有些莫名其妙的围观众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下意识也跟着拍起了巴掌。
“俊杰啊!提举大人果然是俊杰!”风若虚边轻轻拍起巴掌,边貌似感叹地对周围的人说着评语,然后停下手,周围有些搞不清状况的人多拍了几下,尴尬地停下手望着风若虚。
提举官面上似乎有些激动的涨红。
围观众和提举官有些莫名其妙,感觉总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可是他们当然不知道什么叫斯什么什么症候群的。
“我说过嘛,我是个‘讲道理’的人,”风若虚一脸正色地第三次强调,“提举大人这么给面子,本公子也是感激欣赏地很呐!这便祝提举大人官运亨通,公侯万代呐!哈哈,事情圆满解决,就不打扰提举大人秋晨气爽日高起~小的们,准备走起~”
他舒服地又躺回去了。
“对啦,我听说市舶司提举官一正二副,提举大人您,是哪位啊?”正当四鬼抬起滑竿准备转身,风若虚状似无意地问道。
“副的……”提举官缓声道,随之狼一样的眼睛转向那个资深差役,看得他瑟瑟发抖,然后幽幽道:“王黑子,风公子还要拜访另两位大人,你一定要‘准确’、‘切实’地伺候好啊……”
王黑子简直都要哭出来了,哭丧着脸道:“小的知道了……”
风若虚和提举官相视一眼,意味深长,随后笑道:“很好~三儿,打出旗,免得提举大人下人不知道码头上咱在哪儿。”
李三大步上前从水手那接过旗子,那水手扯住两边角一抛,李三轻轻甩扯,旗面再次清楚地展现在提举官和围观众面前——
蓝底红边,中间一条隐隐淡蓝横线好似海天相接,中间位置一个大大的小篆体的风字,展示着家主的姓氏,四角伸展出一片洁白的三角帆,每片三角帆中间都是一个黑白太极图,昭示着主人家的身份。
(想了想,设计无能的作者君对前面风家的主旗表示不满意——和棒子的国旗有些近,再次吐糟一遍棒子,然后只能稍微改改)
风若虚手中扇子潇洒地划了个弧度,吩咐道:“事情了结,走了~”四鬼抬滑竿转身,正当提举官、老鸨子和满楼围观众心中大大呼出一口气的时候,就听风若虚兴味盎然道:“常听人说,文人墨客到了酒楼青楼什么的,喜欢题壁赋诗。小爷我来了这么一遭,怎么能不留下点痕迹呢?”
……众人心中都是崩溃的——魂淡啊!走,你走,赶紧走!你还要干什么啊?俺这小心肝受不了你这一呼一咋的了!
“这假山不错嘛~”门口边背对众人的风若虚好像找到了目标,来了兴趣。
风若虚张开左手,众人眼前一亮,一片光芒中,一道寒芒从他左手中升起,一片柳叶似小刀游鱼般飞到空中,霍然变大尺余,流光溢彩。然后众人便眼前一花,消失不见了。随后假山那里,却是一片光芒匹练似挥舞,山石碎屑乱飞。
仅仅数息过后,屏风后那丈许方圆,两丈来高的假山奇石,就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石柱,上刻几个大字——风若虚到此一游!
“哈哈!”风若虚满足极了,以前看西游话本,大圣在佛祖手掌撒泡尿写到此一游,真是好玩啊!如今他虽然做不出当众尿溺(汗!)的事情来,可是刻个字当然就是小菜一碟了!
假山很贵重?手段太惊世骇俗?
关我屁事!我开心就行!
“哈哈哈哈!”风若虚头也不回大笑远去,水手们大摇大摆左右护持,李三走在最后,甩了几下家旗,傲慢地扫了满庭沉默的人们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在震惊地已经差点连眼珠子都瞪出来的人们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出门几十步,浣花楼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摧残东西的杂响,一声透着极度不甘愤怒,仿若受伤饿狼的嚎叫声传来。李三哈哈大笑,大步跟上自家主人。
嚣张!跋扈!
阴险!冷酷!
凶残!极度凶残!
飞扬傲慢!愣头青!旁若无人!
狂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骇人听闻的传说中的剑仙手段!
这种种复杂繁多的印象停留在围观的粉头恩客,以及提举老鸨等心中,铭刻,发酵,任他们或者小心翼翼或者痛恨痛骂或者兴高采烈引为谈资,急慌慌找知交好友炫耀见闻什么的……
这统统都与风若虚无关了。
只是这耸人听闻的大事件,必将带着种种不可思议心理和评论,随着风家大旗在杭州中迅速流传了。
……
经过刚才的提举官的事情,风若虚心头那点震怒也已经差不多发散了。但是,自己做的菜,再难吃也要吃完啊。说揍一圈杭州的官就得揍完,再说,就此收手对人家提举官也不公平不是?
风大官人一向认为自己是讲道理的,充满正义的仙家弟子——嗯嗯,就算谈不上优秀,合格还是可以嘀吧?
所以他坚持着在苦着脸的王黑子一帮差役带领下,一一“有理有利有节有礼”地,“亲切”拜访了诸位大人。
啥?你副提举与绿螳螂无关?不是一个圈子的?早听过一次了!不过御下不严管教不力得承认吧?!打!银子照收!
额,你正印提举了不起,靠山大?威胁我?揍!狠狠揍!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而且竟然还拒绝给风大官人“补偿”被扣的船货的银子!翻了天了你!藏宝地窖被找到了吧?哈哈!留着发黑有毛用?!还是由我拿来接济百姓做点功德吧!
嗯……你同知太无辜,地方政务官和市舶司不是一条线……我也知道啊,可是老板娘反复提醒,介个,我也不好意思不来拜访一二啊?哈哈!
……
风若虚欢乐地一一与各位大人巨头交流感情,沟通沟通财货,直到碰到杭州知府刘伯缙(大航海4MOD人物),为人有原则满节操讲道理满腔正义小郎君风大官人(是风大官人的幻想吗?),不得不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