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和孙晓强的出现,着实让黎鸣吃了一惊。林琳来,她可以理解,多半是来看她来了。孙晓强怎么也来了,他不在政府办稳稳当当地“看电话”,跑这里来凑哪门子热闹?想归想,还得露出笑脸相迎。
“你们两个啥时候凑到一起来了?”黎鸣问的时候,眼睛看着林琳,余光却往孙晓强的身上撩了一下。
这一下惹得孙晓强老不愿意地说:“黎书记,你不会以为我是擅自脱岗吧?我可是经镇长特许,专程学习来的。”
学习,学习什么?还是镇长让来的?黎鸣被他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刘镇长又打的哪门子主意呀?
见她一脸疑惑的表情,林琳笑着说:“好像是刘晓光给咱们镇长打电话了,说是苏部长有意组织全县的大学生村官到罗家井子开个现场会。刘镇长让我和晓强先过来熟悉熟悉情况,说到时候你要是忙不过来,我俩也能搭把手,帮着解说什么的。嗯,晓强说得也对,刘镇长的确说过让我们来学习的话”
县里要来开现场会?刘元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她一声?想必是认为林琳来了,开现场会的事她自然会从林琳的嘴里知道,所以才没给她打电话?
黎鸣陪着林琳、孙晓强在乡村大院里里外外的走了一圈,该去的都去了,该看的都看了。
孙晓强的眼光还挺挑剔,这不好、那不行地说了一大堆儿。黎鸣心里虽然不痛快,还是尽量虚心地听他发表高论。细一咂摸,她觉得孙晓强的话语刻薄了些,但有些地方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
“晓强,你甭站着说话不腰痛!有能耐你张罗起这一大片院子试试?人家黎姐做起来了,你在这儿挑三拣四的,是不是有点儿‘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林琳早就看不惯孙晓强这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气乎乎地说道。
“有毛病还不让人说了,要是完美无瑕的,我能说吗?”孙晓强不服气地反驳道。
“刘镇长是让咱们学习来了,不是来挑毛病的。”
“有毛病就得挑!这是对同志的负责态度,亏你还是个党员呢,连起码的认识都没有!”孙晓强老气横秋地说道。
黎鸣怕两个人没完没了的吵下去会弄僵了,便有意岔开话题,说道:“林琳,上次没借给你们村里钱的事,张书记是不是很生气?”
“那还用问,能不生气嘛。”林琳扭过身子,对黎鸣的明知故问好像很惊讶,反问道,“那天在镇长办公室,张晓辉对你什么态度,你也不是没看见?”
“人家借你是人情,不借你是本分。有啥愿意不愿意的?”没等黎鸣说话,孙晓强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他这话儿是说给林琳听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刚才挨了她的“剋”。
“你......你呀你,报复心是不是太强了。”林琳气得不知说啥好,索性不再理会孙晓强。眼睛转向了院子里,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黎鸣感到莫名其妙。
“你这院子好像少东西,空落落的。应该种些苗木花卉、再造个假山、弄个喷泉,那给人的感觉可就不一样了。”
“那得多少钱呀?现在村里的钱已经不多了,没有钱再往里投入了,以后再说吧!”
“那可不行?餐饮服务业讲究的就是环境,没有令人赏心悦目的好环境,谁会来呀?更何况,体现不出静谧恬静、小桥流水的田园风光,你这儿还算得上农家乐风格吗?”
“我们的资金十分紧张,再投入的话有困难。再说,我不知道乡村大院符不符合‘农家乐’的标准,也没想起步就弄多么大,就是想给没有经济收入的村民找个营生干。寻思着等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再大模大样地把‘农家乐’的牌子喊出去。”黎鸣实事求是地说。
“你们现在不是对外发包店铺了吗?怎么会没有钱?该不是怕林琳再借钱故意哭穷吧?”孙晓强的调皮劲儿来了,有意无意地挑拨道。
林琳则说:“姐姐,你是不是太保守了。你这不是‘农家乐’是什么?”
黎鸣没有去理会孙晓强的耍贫,也没有急着回答林琳的问话,而是一脸沮丧地倒起了苦水,说道:“你们不知道!加上吴国忠一共才有七家愿意承租店铺的,而且那六家都是用财产做的抵押,起码得到年底见了效益才能缴纳现金。”
“怎么会这样?”林琳不知道发包方案如何定的,所以一脸不解地问。
黎鸣向她讲了发包方案中确定的三个基本条件,又讲了罗有害怕无人发包,在方案中采取了变通措施的事。末了,说道:“多亏了罗书记,不然的话,死守着那三个条件,到最后真就那几个贫困户租店铺,而且还都是用财产抵押。乡村大院一旦启动,连维持运转的水电费、垃圾清运费、基本维修费都得村上垫付,日子会更不好过。”
“看来,这位罗书记还多亏没有得癌症。”孙晓强一直想找机会插句嘴,可说完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合适,立刻闭紧了嘴巴。
黎鸣两个人虽对他的冒失不满,可又都无可奈何。孙晓强有一天说话招人听了,反而是件奇怪的事。
“哎,咱们的经验还是不足呀!”林琳叹了口气道,顷刻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说:“黎姐,缺少资金没问题,我可以帮你们赊些苗木、奇石什么的,并且可以免费帮你们设计。另外,我就弄不懂你了,怎么张嘴闭嘴就是农家乐的标准呢?标准是人定的,想办法达到标准不就完事了!”
林琳不知道农家乐的标准是什么,更不清楚哪里是确认农家乐的专业机构,不过,她认为乡村大院绝不是金井镇中心市场里的小吃铺,可能是目前在某些方面尚未达到农家乐的标准,但这都不是事。
黎鸣最担心的就是乡村大院不符合农家乐的条件,被人家说成“挂羊头卖狗肉”,她不无忧虑地说道:“我上网查找了些农家乐的范例,而且我在大连的时候去过那边的农家乐,对比之下,总觉得咱们的乡村大院差点意思。”
“姐呀。我就不说别的了,你是不是太教条了?农家乐是有一套标准,但也不能‘死教条’,乡村大院同真正意义的农家乐相比可能确实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咱可以按照标准完善呀。我看,重点是从乡村大院的环境入手进行完善。”林琳似乎想转变黎鸣的内心定位,起劲儿地说着。
待了片刻,她见黎鸣还在犹豫,就不想跟她再谈论农家乐的是非了,而是想把憋在心里有些时日的另一件事情说给黎鸣听,看了一眼孙晓强,终于没有说出口。
孙晓强嘴快,脑子反应也快,知道当着他的面,两人的话题没法继续聊,便借故顺着门洞溜到大院的另一侧“挑毛病”去了。
“实话跟你说吧,黎姐,我在做贩运苗木花卉的买卖,你就不能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什么?你在做苗木花卉生意?”
“哎,姐姐,你大呼小叫地干什么?”林琳生怕被孙晓强听到,这个“大嘴”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鬼话来,压低着声音对黎鸣说,“也不是我做,是村上做,我这也是在为村集体谋利益。”
“你们村上不没有钱了吗?怎么还能让你倒腾苗木?”
“村上是没钱,我这也是‘空手套白狼’,那边赊进来,这边卖出去,挣个差价。资金回笼了,再给供货方。进货的协议是以村上的名义签的,赔了赚了都归村上。”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要是把东西赊给我了,就不怕我不给你钱,让你的资金链断了?”黎鸣开着玩笑。
“不会,咱俩是啥关系呀?那是嫡亲的姐妹呀!”林琳的嘴甜甜地说。
黎鸣望了望光秃秃的院子,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心中蓦地升起一种荒凉感。她不知道来这里的食客们见了这般景象会是何种感受。这么一想,她觉得是应该按照林琳的主意先把环境美化起来。
午饭是在罗家小馆吃的。吃饭的时候,孙晓强话说得并不多,可句句都挺“呛人”。不仅林琳对他不满意,就连特地陪他们的玲子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可又不好说什么。
孙晓强不是傻子,瞧出人家对他有了排斥,索性闷声不响地吃起饭来。他一闭口,整个饭桌上便只有了“吧唧”声,而听不见了话语声。
黎鸣觉得总“闷着”也不是个事,便跟玲子聊了起来。她知道玲子这个罗家小馆的“金牌”领班已经俨然成为餐饮业的小专家了,至少在乡土餐饮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
“环境、菜品、特色,还有地点、价格、服务等等因素,但最主要的是前三个因素。”玲子早就想打破死寂沉沉的氛围了,听见黎鸣的问话就势打开了话匣子,“环境是聚敛人气的前提,菜品是聚敛人气的关键,特色是聚敛人气的保障。现在的人吃饭都讲究个环境,打电话订餐,张嘴先问环境咋样,你要说环境一般,他还有可能来吗?”
“有道理,继续说下去。”见玲子滔滔不绝而且头头是道地讲起了生意经,孙晓强来了兴致,不知是出于俏皮,还是发自内心,总算说了句鼓励的话。
“对不起,我的话讲完了!”玲子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孙晓强,又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再言语了。
望着孙晓强一下子变木了的脸,黎鸣和林琳忍俊不禁,可又不好笑出声来。
“环境,菜品,特色......”黎鸣默记着这三个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