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青松的坚持下,更准确地说是在县纪委的督办下,三道村的党支部书记罗子友受到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村委会主任和会计分别受到党内警告处分。
在召开党委会讨论通过处分决定时,刘元还问柏青松三道村的事有没有缓和的余地了,柏青松不知他的用意何在,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该怎么说。
正犹豫呢,党委书记王金水发话了,说:“都这节骨眼子了,还啥缓和余地?县纪委都把案子审完了,就是盖棺定论了,开这个会,说白了就是履行道手续。咱们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来,大伙儿表决吧。”
党委书记的话已经指明了方向,其他人再坚持也没有意义了,更何况刘子友等人的违纪事实摆在那呢,谁要是提出反对意见,纯属没长大脑。于是乎,全票通过给予三人的纪律处分。
表决时,柏青松特意观察了一下刘元,看他举手的速度还可以,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那他为什么还要放这一炮呢?此人真是“油”哇!柏青松自认为论心计,自己两个绑在一起也不是人家刘元的对手。他很为自己某些时候头脑发“木”而暗自神伤,可是这种状况却很难改变。
柏青松走神儿的功夫,王金水又主持讨论第二个议题了,“林琳和孙晓强调换一下,前段日子张井村的张晓辉说他们村北大壕那块三十来亩的苗圃,由于管理不善,树苗大面积枯死,把林琳这个园艺系毕业的高材生请去之后,略施小计就把树苗起死回生了,所以他的意思是想把林琳转调到他们那去。我认为可以,这样能够人尽其才。林琳办公室的活儿还兼着,在村里需要的时候就去村里做些必要的指导。大家议一议,看看有什么意见。”
“没啥意见,我认为行。”陆春第一个表示同意。
刘元看了眼柏青松,笑着对王金水点了点头,就算表示同意了。
这个议题全票通过后,王金水宣布散会,并把柏青松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林琳结婚?”柏青松随着王金水进入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把门还没关好,就迎来王金水这句劈头盖脸的话,摸不准书记葫芦里卖的是啥药,竟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好。
“你看你,又‘木’了。”柏青松的神态让王金水急不得,恼不得,想想也是他没有把话讲明白,就示意柏青松坐下,尽力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开会之前,县纪委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人匿名举报你和林琳非法同居的事。由于你兼着纪委书记,所以尽管是匿名举报,但县纪委领导还是比较重视,也比较慎重。听语气,估计是不会组成调查组的,但是得由镇党委出具个情况说明。这个说明,一会儿我安排陆春写。”
柏青松听着听着,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想都没想就说道:“刘子友的表现是不是太露骨了?”
王金水摆了摆手,脸色一沉说道:“匿名举报,你怎么知道是谁举报的呢。柏青松呀,你这个沉不住气的毛病真得改改,怎么连起码的政治敏锐度都没有呢?”
柏青松拎不清了,什么叫“政治敏锐度”,有案子不查都推到县纪委去,或者是想方设法地把案子压下去、“抹没了”,这就叫有“政治敏锐度”了。一方面反复强调党员干部要敢于担当、勇于负责,另一方面遇到责任就像“皮球”似的踢来踢去,还大言不惭地提“政治敏锐度”,这都是什么事呀?
下班回家的时候,林琳和柏青松在公交站点下车后,她差点没把那句憋了一下午的话问出来,但见柏青松蔫头耷脑,甚至还有点魂不守舍的神态,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几乎是稀里糊涂地被调到了张井村,虽说还没有脱离政府办这个“苦海”,可毕竟有了点目标。没准儿在张井村还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呢,可她的心里却总感觉哪块儿不对劲。林琳能够感觉到离开三道村是因为柏青松的关系,可实在是不便说出来。
“要不,把妈找出来,咱们在外边简单吃点儿?”柏青松小心翼翼地说。他清楚林琳的“个性”,唯恐她对领导把她调离三道村有什么不满,或者当街给他来个“街头狮吼”。
“算了吧,妈妈在家肯定把饭都做好了,事先你也没告诉她要在外边吃。净干那‘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的事!”要是在平常,林琳准还得说又不是你妈,别“妈妈”地叫得那么亲,可是今天看见柏青松的气色不是很好,忍了忍没有再多说话。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柏青松觉得很累,他想着林琳什么时候说句“回家”的话儿,也许就会停止这种无目的,又无意义的走动。
可林琳只是想着陪他多走一会儿,也许这样会排遣一下他心中的苦闷。
现在,柏青松的心里只想着有人能够在他耳边喊一声“停”,他太想停下来歇歇了。他似乎悟出了一个道理,无论什么事,只要没有外力的作用,都是停不下来的,哪怕你内心世界里多么想就此罢手,那都是不可能的。比如眼前这份令人“苦恼”的差事,如果自己没有晋升或调离的机会,就必须一往直前地干下去,容不得你喘气或停歇。
还有,就柏青松目前的心境而言,他太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把压在他心头的那块石头搬走了。这块石头太沉了,而且来得简直无厘头。什么“非法同居”?你说我柏青松冤不冤呐,到目前为止,跟林琳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却无端被人扣了这么一顶帽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呢?
柏青松心中翻江倒海地琢磨着,他真想把苦水吐出来,把难处向林琳诉说诉说。可他实在不知道,说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街上的人有的形色匆匆,有的则悠闲自得。柏青松和林琳表面上装出一副很悠闲的样子,用平静的外表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两人此时是各自揣着心腹事,可又谁都不愿意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走。
王金水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柏青松和林琳已经转悠到了小城的南河沿,正准备往回返。
撂下电话,柏青松就对林琳说:“王书记请咱们吃饭,咱们到他家小区附近的‘南来顺’锅烙馆去等他。”
“咦,前面不就是‘南来顺’吗?”林琳眼神好使,虽然已近黄昏,一些店铺招徕顾客的霓虹灯还没有闪烁着“亮”起来,但她却看到了路对面的“南来顺”。
“哦,你和王书记在电话里都说什么了?他啥事要请你呀?是不是弄反了?”林琳追问着。
“反倒没反,啥事嘛,我也不知道......”柏青松隐约感到王金水找他是有什么事,也许是为了白天在单位的那番话儿?
他们两个在“南来顺”等了一会儿,王金水才匆匆赶来,脸色红润,酒气扑面,见面就问点菜了吗?
好在柏青松比较了解王金水的秉性,事先点好了四个小菜,又要了一提啤酒。王金水对他点的菜还比较满意,只是想和柏青松来点白的,说啤酒可以让林琳喝。林琳当然是不能喝的。她微笑着对王金水说:“王书记,你和青松喝啤酒吧,我来瓶矿泉水就行了。”
王金水看了眼林琳,没有再坚持着要喝白酒,也没再劝林琳喝啤酒。
喝起酒来,林琳才算近距离地领略到王金水的“酒风”,果然厉害!瞅那状态,明明才在另一个场子撂下“酒杯”,可是在这里坐下后,照样端起酒杯“三口干”。相比之下,柏青松喝酒的姿势就远没有王金水潇洒了,他只是一口一口的“往下咽”,而且还要时不时地看看林琳的眼色。
“柏青松,你啥时候能像个爷们似的,喝个酒也磨磨唧唧的。”由于是在私人场合,又喝了不少酒,王金水说话的语气就更加随便些。
“呵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根本就陪不好你,要不再找几个人?”柏青松陪着笑脸说,他了解王金水喝酒的时候喜欢“热闹”场面,一般的情况都是人越多越好。
“别,今天我就请你们俩!”王金水撂下酒杯正色道。
“呦,领导这是有话儿要交代呀!”柏青松摆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说。
王金水没有理会他,而是盯着林琳的脸,说道:“林琳,你觉得柏青松这个人怎么样?”
林琳和柏青松一时间都有些懵,不知他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挺好的!”林琳的语言很简洁,心里却划了很多问号。
“哦,挺好的。”王金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很快又消失了。“挺好的,为啥不选个日子结婚?不行,把结婚证先领了也行呀!”
“这......”柏青松没想到王金水会说出这样的话儿,不知如何作答。他看了看林琳,见她也是很茫然的样子,就有点紧张——感情王书记今天摆的不会是“鸿门宴”吧?
林琳的脑子反应得还是要快些,在柏青松“这......”的功夫,她已经读懂了王金水的意思,朗声问道:“王书记,是不是有人说闲话了?”
“嗯,是,要不我会这么问吗?”王金水见她问得直接,答得也挺干脆。
“谁?谁说啥了?”柏青松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在林琳面前还是想表现得事先并不知情的样子。
“柏青松,你也就这两下子呗!你说你就不能稳当的?”王金水碍着林琳在场,没有用更多的语言“敲打”柏青松,但就这两句话让柏青松听来也很不受用,毕竟是当着林琳面说的。
“结婚是考虑过,可我们还没有准备充分,但为了避免别人说三道四的,可以先把结婚证领下来!”林琳很聪明,她看出王金水今天找他们俩来,肯定是有目的的,便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说出来的话也比较顺溜。这是因为在柏青松不在场的时候,她和母亲讨论过结婚的事,娘俩想得也都比较多,方方面面的事也都考虑到了,林琳的母亲最怕别人说闲话,没想到还真被她老人家猜中了。
“柏青松,你看看人家林琳!真是好样的!你以后可得对人家好点儿!”别看王金水喝了点酒,可脑子一点也不乱,他见林琳的态度很明朗,知道她和柏青松是认真的,顿时感觉心里轻松不少。
柏青松没想到林琳不仅大方的承认了同自己的关系,而且还主动提出“先领证后结婚”,心里不由得生出几许感动。但他对那个嚼舌头的人还是气愤不已,会是谁呢?他早就想到了三道村的刘子友,试着向王金水求证,却被王金水用别的话题岔过去了,林琳也悄悄地暗示他不要再问了。的确,话挑得太“明了”,未必是好事。
回到家里,柏青松连说:“这顿饭吃得好窝火,饱不饱、饿不饿的不说,想说句话你们都横拦竖挡的。”
“哎呀!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要再提了,行不行。”林琳不耐烦地说,“痛心的应该是我,知道不?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就被人扣了顶‘非法同居’的帽子!”
林琳妈听见他们回来后就吵吵嚷嚷的,立刻从屋里出来,看着两人也不像吵架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催促林琳早点上床休息。
“妈,我从今天起就不跟你一个床睡了!”说完这话,林琳就到她和母亲的床上把自己的被褥抱起来,进了柏青松的房间,放在床上。
这突然的举动把柏青松的下巴差点惊掉了,他实在搞不懂林琳怎么会出现这反常的举动,莫不是王金水的话“刺激”她了?
林琳妈更是吃惊,但也没说啥。在她眼里,女儿和柏青松是早晚的事,不管她今天是从那里来的“犟劲儿”,都说明她已经完完全全地认同了与柏青松的“关系”了,这样也好,省得当娘的惦念了。于是,她任凭林琳往柏青松的床上“搬运”行李,并不阻拦,末了又叮嘱他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听着母亲屋里没有动静后,林琳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床,对柏青松说:“你也别太多心,我早就想搬过来了,天越来越热了,我和我妈挤在小床上不行,我妈太遭罪了,热得难受还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就影响到我。哎,当老人的真不容易。”
柏青松无心听林琳的感叹,他眨巴着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咱们现在可以做‘合法夫妻’了!”
“错!在没领结婚证之前,你永远别想好事!咱们各睡各的!”林琳一本正经地说,又补充道:“我是觉得,反正别人也认为咱们‘非法同居’了,又何苦跟我妈挤在一张小床上,两个人都遭洋罪呢,所以才决定搬到你的床上,千万别往多了想!也别往邪了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