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松心里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党群书记兼任纪委书记呢?以前,纪委书记曾经是专职,如果是专职的话,按照晋升提级的套路,就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了。可是现在?他想起这事就头疼。
头疼归头疼,工作还是要干的。这不,一大早刚到单位,他就将许亮子找到了办公室,把县纪委批给北岭子镇纪委的举报信拿给了许亮子,想听听他的意见,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许亮子拿着举报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儿,然后抬起头来,问:“你说咋办吧?我就是个干活儿的,一切行动听指挥。”
看着许亮子一副超然世外又有点玩世不恭的态度,柏青松心里一冷,寻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找他商议,更不应该把举报信拿给他看。转念一想,他是监察助理呀!他应该了解举报内容的,不给他看也不妥呀!
“你就说吧,需要我做啥。”
“这样儿,亮子,你先到财政所把三道村近五年来粮食补贴领取名册复印出来,然后再让他们村会计把土地台账送到镇里来。”柏青松按照事先想好的思路,一一部署给许亮子。
许亮子走后,柏青松又到了隔壁的派出所,调取了三道村的人口名册。
这些工作做完后,柏青松决定加个夜班,把所收集的佐证材料突击看一遍,他觉得举报反映的问题并不复杂。信里已经写得很明白,举报人怀疑三道村党支部书记刘子友伙同会计采取虚报土地纳税面积的办法套取粮食补贴。
虽然是第一次查办案件,但柏青松觉得只要张井村的土地台账中的人名、人口名册、粮食补贴领取名册三者一对,就能对个八九不离十。
许亮子虽说并不愿意跟着柏青松查什么案子,可是监察助理的帽子扣在那儿,硬着头皮也得查。看见柏青松不打算回家了,他也麻溜地给媳妇挂了电话“请好假”,准备同柏青松一起奋战通宵。
林琳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柏青松才想起来没有及时下楼去跟她“请假”,在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心里也做好了挨“剋”的准备。
出乎意料,林琳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对他加以训斥,言语里甚至连一点恼怒的样子都没有,就是问他说话方便不。柏青松大大咧咧地说了句方便,林琳便给他讲了刘子友让她领端午节福利的事。
“‘端午节福利’?”柏青松惊讶得差点喊出声来,心里这个气呀,这个刘子友是否聪明过头了。林琳虽说是三道村名义上的党支部副书记,可怎么说也是组织委派的,然而刘子友平日里就像没有这个人似的,村里有什么事情,党员有什么活动从不通知林琳参加。这会儿倒好,听说我要查他了,反而要给林琳发什么端午节福利,端午节是快来了,可听说三道村春节时也给两委成员发了福利,据说钱还不少呢,咋没发给林琳呢?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呀,真是令人莫名其妙。
想是这么想着,话却不能跟林琳说,他更不想当着许亮子的面说出来。柏青松“嗯啊”的敷衍着林琳,好在林琳也只是跟他通报情况,并没有说什么。
撂下电话,柏青松又想起了“请假”的事,干脆快步下楼去找林琳。林琳不同意他加班,理由很简单,觉得他有点操之过急,认为查个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完事的,没有必要搞疲劳战术,弄得兴师动众、紧张兮兮的。
林琳最后这句“兴师动众、紧张兮兮的”的话触动了柏青松的大脑里的某根神经,他迫使自己跳跃着的思维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觉得林琳的话也对。“欲速则不达”呀!光凭着热情干工作,而不懂得用智慧还是不行的。
今天他和许亮子加的这个班,明天镇上就会有人知道。镇上的人知道了,刘子友很快也会知道,也许就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找镇领导,可自己还没有正式地向镇领导汇报呢。对自己的思路,领导是否认同还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柏青松骨子里的自卑劲儿又上来了,他觉得自己说不上来是缺乏政治头脑,还是真的像有人说的那样,不适合在“仕途上发展”。为什么总是“少根筋”呢?都说不让“夫人”参政,可若不是林琳间接地提醒了他,可能他会被“南墙”撞得头破血流,而且还不一定能回头。
柏青松、许亮子和林琳是搭了末班车回到县城的,本来许亮子是要跟柏青松他们一起吃饭的,可临时接了媳妇一个电话,说是有事先走了。
柏青松打算直接回家,林琳说还是在街上走走吧,说着很自然地挎起了柏青松的胳膊。林琳很少挎着柏青松的胳膊走路,连同在罗家井子那次,总共也就两次。这一次同上次的情况大致相同,由于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柏青松走起路来都不知该迈那条腿了。
走着走着,他想到不知林琳对端午节福利的事怎么看,她不会是有心想要这笔钱吧。想到这儿,他心头一凛,颤颤巍巍地说:“对了,林琳,忘问你了,刘子友说的‘端午节’福利是多少钱呢?”
“一千块钱,说既是‘端午节’的福利,又是春整地时的补助,如果单是‘端午节’福利没有那么多。春整地时大家都很辛苦,就想在经济上给大家发点补助,可那时候资金周转不开,没有及时发下去,这不,钱刚到账,就想着‘端午节’也快到了,干脆两笔福利一起发给大家吧。”林琳觉得刘子友这个人挺好笑的,在向柏青松学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是笑个不停。
“呵呵,老柏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呀?”
“也许吧。”柏青松脑袋里正在想着什么,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林琳的问话。
由于心里想着事,柏青松的步伐越来越快,林琳挎着他的胳膊,就好像被他牵着走一样,很不舒服,不由得大叫起来,引得几个路人侧目。
“别大呼小叫的了,我慢些走就是了。”柏青松回过神来,对着一脸愠怒的林琳说。
“你要是再这样儿,咱俩就回家吧!别在街上丢人现眼的。”林琳没好气地说。
“这算啥丢人呢!”柏青松对林琳的话儿弄得哭笑不得,脚下却渐渐的放慢了速度。
“老柏,你有啥心事呀?”林琳猜出了什么,问道。
“没,没啥心事。”柏青松这样说着,心事却不自觉的从嘴里溜了出来,说道:“林琳,刘子友的那一千块儿钱,要是给你的话儿,你要不要哇?”
“好你个柏青松,我说你今天怎么跟正常人两样呢,你是怕我影响了你的清白名声呀!”林琳的嗓门又有些偏高。
柏青松紧张的向四周瞅了瞅,这回还好,路上的人或是行色匆匆地忙着赶路,或是悠闲自得的漫步,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也许是被柏青松的神态逗乐了,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嗓门的确是高了,林琳“呵呵”的笑了两声,用力地拧了一下柏青松的胳膊,又一脸正色的说道:“你呀!是不是太小看人了,别忘了我是在大学里入的党,思想觉悟并不比你低。他那一千块钱,咋就那么好花呢?”
“哦......”柏青松心里想,不要你不早说,害得我好一阵儿紧张。
“对了,老柏!也许我不该问,可我还是想问,刘子友的事严重不严重,到底好查不?”
“嗯,咋说呢,刚开了个头,还不知道啥情况呢。”柏青松言不由衷地说,虽然他认为刘子友的问题并不难查,案件线索也很清晰,关键是如果真查出问题来,应该怎么办,可这话是不能跟林琳讲的。
“你呀!纪律性还挺强的,你就做一个守纪律的好官吧,以后你工作上的事我不问了。”
“不会吧,该关心的时候还是要关心的,该打听的时候也可以打听。当然,不该说的我也绝对不会说。”
“好呀!你给我摆‘官架子’。”林琳作势又要拧柏青松的胳膊,被他“笑嘻嘻”地躲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