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松和林琳在瓜菜地里又转了转,知道在这帮不上啥忙,还要给人家添乱,就准备离开罗氏瓜菜基地。
罗治业正挽留着呢,看见罗有、诸葛龙、杨辉几个人走进了罗治业的瓜菜地。
“治业,咱们的合同是怎么签的?说好了不能改变土地用途,可你怎么不遵守合同呢?”罗有声音里明显地带着怒气,边干咳着边对罗治业说:“你现在必须把步道砖全部搬除,恢复土地原状,不然的话,你跟村里签的土地合同就自行废止。”
罗有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符不符合《合同法》,他是怎么理解的就怎么说。
“是呀!治业,你这不是给老罗书记添堵吗?知道为包地的事,罗书记在里面有多难做呀!”诸葛龙愁眉不展地对罗治业说。
柏青松平素最看不惯的就是诸葛龙这一点,有时分明是他在“扒拉事”儿,又非得装出一副替人分忧的样子。这要是镇里的事情,柏青松哪怕说不过他,也要说上几句,可偏偏是罗家井子村里的事,虽说他是包片的镇领导,但也不好多言语,只能静观其变。
杨辉在一旁说道:“龙哥,这不能算是改变土地用途吧,这不正在扣膜、点籽吗?不就是铺了块砖而已,你怎么能说是改变用途呢?”
“哎,小辉,你说什么呢?这怎么成了是我说的了?是群众反映的,老百姓说的。”诸葛龙对杨辉的话颇为不满,急急地补充着,后来觉得杨辉的话可能是泛指,生活中很多人确实有这样的话语习惯,就又说道:“你这么说倒是无意的,可就怕被有心人听到哇,会认为我在里面咋地了呢。”说着用眼角扫了柏青松一眼。
诸葛龙先前所说的话里有很大漏洞,柏青松听出来了本不想说什么,可他最后的话却刺激了柏青松,这不明摆着在说柏青松嘛。
“呵呵,诸葛所长干了十来年土地工作了,改没改变土地用途这点小事还看不出来?还非得是群众反映的?要是群众反映得不对,你也得听吗?”柏青松不顾林琳的眼色,脸上露着笑容一针见血地说。
没等诸葛龙说什么,罗治业马上反应过来,冲着他大声的嚷道:“诸葛所长,你说吧!是谁告我的,是不是吴赖子这货儿?我找他去!”说着做出要走的架势。
这么一来,罗有摸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了,诸葛龙来的时候,对他说罗治业擅自改变承包地的用途,非要他领着到地里看一看。在跟他谈这件事的过程中,他也没说是群众反映的呀!罗有以为诸葛龙是土地所长,改不改变土地用途他最明白,来了之后又看见地里确实东一条、西一条的用步道板砖铺了四五条“人行道”,他以为这就改变了土地用途了,所以一见到罗治业就急了。
听了杨辉、柏青松和诸葛龙三个人的对话,他才感到这里面名堂,索性闷声不响了,他想想看看诸葛龙到底怎么说。
“这,那儿……我们也只是来调查调查,也没下结论说你在改变土地用途……”诸葛龙吃不住劲了,本来嘛,他谈不上是那种高智商的人,又喜欢贪图小利,听到别人说罗治业在承包地里改变土地用途,他想都没想直接叫上杨辉就到罗家井子来了。
虽说进了地里,看到的情况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心里有点儿失望,可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如果要是真发生了改变土地用途的事,处理起来还真麻烦,罗治业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不比寻常百姓好糊弄。
虽说他知道这罗治业不是“善茬子”,弄不好“虎没打住,还会被反咬一口儿”,但他的潜意识里,还有“治一治”罗治业的想法。心想这小子平时挺“翘棱”,我不给他点脸色看,他也不会买我的账。不管怎么说,我也要让你知道北岭子镇还有诸葛龙这个人呢,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正是在这种惯性思维的支配下,虽然知道罗治业在地里铺砖,算不上严格意义的改变土地用途,可还是任由罗有指责罗治业,而站在旁边一声不吱。
谁知罗治业并不买他们的账。不,确切地说是不买诸葛龙的账。同来的杨辉又没有跟他统一到一条战线上来,早知这样,还不如不叫他了。也是,杨辉和罗治业都是罗家井子人,关键时刻自然会向着罗治业的,诸葛龙很为早没想透这层关系而懊恼。
尤为可恨的是柏青松,还没等他把“信子”全吐出来,就把他的“七寸”给捏住了,让他都没法往下进行了。
虽然心里想得翻江倒海,可诸葛龙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灿烂,说道:“咱们呢,也别在这里打‘嘴官司’了,杨辉你那个手机不能照相吗?你拍个照片,从不同地角度多拍几张。回去之后,如果再有人追问,咱就把照片拿出来让他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杨辉不太情愿,心想,你的手机没有照相功能啊!别的本领没有,指使人倒是挺在行!但他不想太深驳诸葛龙的面子,还是掏出手机照相去了。
看着杨辉按他的吩咐去做了,诸葛龙掏出手来,也不管罗治业愿不愿意,硬拉着他的手用力握了握,说道:“那好,罗总!今天就先这样,你忙你的,我们回村子了,有什么事常联系。”
“别介,吃完午饭再走吧,这都到饭点了。”罗治业挽留着。
“这,不好吧?”诸葛龙还想拉拉花架。
“没啥不好,我不差这一顿饭钱。”罗治业很随意地说。
这话让诸葛龙闹了个大红脸呀,心想我这不成要饭的了嘛,讪讪地说道:“不用了,我还是回政府食堂吃吧。”本来他心里也想说两句硬话,却没有说出来。
诸葛龙他们走后,罗治业对柏青松和林琳说:“走,咱们吃饭去,柏哥你选地方,我把我媳妇也找上,咱们两家好好聚一下。”
“不用了,我和柏青松还要上黎鸣那儿去看看,再说了,说不定领导什么时候找我们呢。我呀,主要是想看看黎鸣,有日子没看着她了。见柏青松上罗家井子来,就临时让更夫老王替我顶一会班儿,跟着搭伴儿来了,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不行。”林琳怕柏青松答应了罗治业,抢着说。
罗治业看林琳说得挺坚决,就用车把他们送到罗家井子村口,又返回了他的瓜菜基地。
“青松……”
“既然你不愿意叫我哥,干脆还是叫我‘老柏’吧,到时候向‘老公’过渡的时候也方便,毕竟就差一个字儿。”柏青松笑着说。
“那我直接就叫你老公得了,就怕把你美得忘记姓啥了。我说老柏,你也学学罗治业,找点事干,咱们工资低就得想辙呀!我妈没有收入,将来咱们要是真能在一起的话,还得要孩子,你说就你那每月两三千的工资怎么够花?”林琳每每提到钱的事就愁眉不展的。
柏青松没有接林琳的话,情绪却挺高涨,他知道林琳心里上基本接纳他了。这主要还是林琳妈的功劳,林琳妈也算是个精明人,她的强制性灌输——不是强迫和包办,而是思想上的灌输,在柏青松和林琳的情感之路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林琳妈不是个糊涂虫,更不是拿女儿的幸福做交易,也不是只知满足自己某种私欲的那种人。她像天下所有慈爱的母亲一样,希望女儿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
通过细心观察,她发觉林琳对柏青松还是有感情的,没感情给他织什么毛袜子,没感情为啥一直赖在他家里不走,也不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租不起房子的地步。现在开春了,租房子也比较好租了,为啥林琳不张罗着去租房子?还不是对柏青松有所依恋。只不过,柏青松这个大哥哥的形象在林琳心目中已经根深蒂固了,让哥哥成为丈夫这个现实她一时还真接受不了。
再就是年龄问题,柏青松比林琳大七八岁,这个年龄差也不是特别大,可林琳总感觉别别扭扭的。要说林琳并不那种纯粹的“物质女孩”,她对柏青松身上的优点还是挺欣赏的。起码她知道,柏青松当初不遗余力地帮扶她们,并不是真像她所说的那样有所企图的,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赤诚的帮助和照顾。
柏青松还是个挺幽默的人,虽然他的幽默有点冷,有的时候还有点不合时宜,可林琳却很喜欢。妈妈说这种喜欢是爱,她觉得不是,喜欢和爱是两码事。妈妈又说,你不爱人家,为什么人家的什么事你都跟着操心,和谁在一起,喝了多少酒你也管?那不纯属没事闲的吗?
林琳妈的“精”就精在她不是整天的唠唠叨叨,而总是能找对时机、恰到好处地点拨着林琳。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林琳自己。平心而论,这么长时间了柏青松并没有给林琳买什么,就是上次说要给她买羊绒大衣,还是黎鸣提醒的。可让林琳感动的是他把工资卡、存款折,还有私房钱交到她手里时的那种坦诚。
正是有了那么多的铺垫,才有了林琳那一声看似自然随意,实则饱含深情的“老公”。
让柏青松更高兴,也更没有想到的是林琳竟然主动挎起了他的胳膊。天哪!什么叫“惊喜”,这就是。可柏青松并没有完全沉浸在“惊喜”之中,他陡然间感到了身上的压力和责任。他暗暗地在心底下着决心,一定要让林琳过上幸福的生活。
黎鸣见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两个人是来给她下请柬的呢。这也太快了吧,前几天还别别扭扭的,怎么突然间就完成华丽转身了呢。恰好将近中午,工人们也准备收工吃饭了。黎鸣也不用在工地上盯着了,她随手拿了两瓶水、几袋面包引着柏青松和林琳找了背风的地方坐下,开起了两个人的玩笑。
“柏镇长,到底是啥魔力征服了我们政府第一美人呀?你们给我的感觉真是太突然了,不会是来告诉我结婚的日子已经订好了吧?”黎鸣说话的声音似乎苍老了许多,而她黑瘦、憔悴的脸庞也不见了以往清秀的容颜,脖子上胡乱扎着的纱巾使她看起来更像一位刚刚劳作归来的农妇。林琳心里很是发酸,更多的还是想不通。
黎鸣见林琳双眼直勾勾地瞅着自己,不像每次那样笑着扑过来,制止她的玩笑,以为林琳的“小脑瓜骨”出了哈问题。但很快就明白了,林琳是在为她现在的样子而吃惊,忙说道:“怎么?我的样子是不是跟农村妇女没有啥区别了?”没等林琳说话,又对柏青松说道:“柏镇长,我这个村支部副书记现在是不是更像农民了?你可要给个客观的评价呀!”
“不是客观评价,而是大大的好评呀!”柏青松“嘿嘿”地笑着说,他对黎鸣的样子倒没有过分吃惊,因为他当普通干部包村时也曾经像黎鸣这么风里土里的同村民们一起劳动,可他却不能不佩服黎鸣的吃苦精神、奉献意识,这对一个习惯于城里生活的女人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柏青松不想让林琳在黎鸣面前表现得太伤感,那样会影响到黎鸣的情绪,还会弄得大家都很尴尬。于是他便把话题转到了诸葛龙身上,像是漫不经心地对黎鸣说:“这个诸葛龙,给他点权力不知怎么嘚瑟好了,竟然跑到罗治业承包的那块儿地里,说人家改变了土地用途。你说,他这不是没事整事吗?”
“怎么改变土地用途了?罗治业不是要在地里种瓜、种菜吗?”听了柏青松的话,黎鸣很诧异地问。
“根本没改变土地用途,只是罗治业用步道砖把地分成了九大块,而且每条砖路的宽度也就30厘米,我估计他是为了将来到地里摘菜方便吧?”柏青松还真没细问罗治业为啥在地里铺步道砖,就猜测着说。
“什么摘菜方便呢,我看才不是单纯地为方便摘菜才铺步道砖呢。”林琳对柏青松的说法并不赞同,又说道:“难道他罗治业不会算账,有铺步道砖的地方还能多种两垄瓜菜呢。”
黎鸣比较认同林琳的看法,她琢磨了一下,突然想到,罗治业会不会想搞观光农业呀。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柏青松和林琳两个人听,他们也觉得黎鸣分析得有道理。林琳还说,这不跟黎鸣以前讲过的办农家乐的思路不谋而合嘛,还建议说黎鸣可以同罗治业谈谈,共同把心中的想法讲一讲,没准还能合作着干点事业呢。
一席话把黎鸣的心思说动了,她试探着问柏青松,说:“罗治业在地里铺步道砖究竟算不算改变土地用途。”
柏青松被她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啥又纠结起这件事了,不过还是很果断的说:“铺几块砖就改变土地用途了?再说,如果真有问题,诸葛龙能那么轻易地放过罗治业?这么长时间了,这小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没有耳闻。”
“哦,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么做不算改变土地用途的话,或者说罗治业在瓜菜地里铺步道板砖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我们是不是考虑可以动员村里其他种菜面积较大的农户,也在菜地里铺步道砖或者再建一些其它配套设施?也像上边提倡的搞个观光农业什么的,哪怕是个雏形也好哇。有了观光农业,将来还可以发展农家乐项目。”黎鸣思索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