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除夕了,林琳给黎鸣挂了个电话,说是来到年了,要陪母亲再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心里也好有个数,想请黎鸣帮她顶个班,也就是替她在政府办守一天,接接电话什么的。
对于这个小小的而且有充满人情味的请求,黎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撂下电话她才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不方便——就要过年了,自己和婆婆家的屋子还没有彻底打扫,一大堆衣服还没有洗,过年的年货还没有置办齐全。
可是想想,比起林琳母亲检查身体,这都是小事。
她来到镇政府之后,发现偌大的政府办公楼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上班了。合作医疗办的小刘还在,她看见黎鸣来了,挺惊讶的问道:“黎鸣?你怎么来了?林琳呢?”
“林琳说是陪着她母亲去医院检查身体,让我替她一天。”
听了这话,小刘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内容,她眨了眨眼睛,又下意识地四处瞅了瞅,压低声音对黎鸣说道:“你听说了吗?柏镇长和林琳住在一起了。”
“哦,真的?”这个消息对于黎鸣来讲,可称得上是惊天的消息。虽然王兰对柏青松和林琳的关系早有议论,但是黎鸣总认为那不过是“无聊之人的无聊八卦”而已,可今天小刘说他们竟然住在了一起,就让人大跌眼镜了。
“真的假的?消息准不准呀?是不是道听途说的?”黎鸣表示怀疑。
“千真万确,本人亲眼所见。”小刘见黎鸣不肯相信,急着说道:“柏镇长不分管合作医疗嘛,我寻思着快过年了,应该去看看主管领导,就把我家先生同学寄来的蘑菇、木耳给他送了去,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林琳,而且完全是一副女主人的面孔。”
“女主人的面孔?”黎鸣没听不懂小刘的话。
小刘也觉得自己表述得不是很清楚,又接着说道:“昨天我去时,柏镇长没在家,就林琳和一个老太太在家呢!可能屋里也是热,林琳穿着衬衣衬裤正忙着洗衣服呢,而且都是柏镇长经常穿的衣物。你说,不是女主人,有谁会在别人家里穿着衬衣衬裤帮着男主人洗衣服?”
“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可是……”黎鸣突然想起什么,分析着:“能不能是林琳的妈妈从金井镇赶过来,准备在兰水坐车去省城看病,晚上没地方住,住在了柏镇长家。她们两家不是邻居嘛,关系处得还挺好的,临时在柏镇长家借住一宿也是正常的。”
见黎鸣这么说,小刘好像不甘心,可又不知道再说什么,毕竟黎鸣分析得还有几分道理。
不知道是后悔自己冒失的语言,还是出于什么目的,小刘又加了一句,说道:“就是两个人住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的,反正林琳单身,柏镇长也离婚多年了。”
“柏镇长跟他爱人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了?他爱人在什么地方工作?”这些话,在上次王兰跟她讲柏青松和林琳的非正常关系时,黎鸣就有心想问,但觉得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就没有问。
“他媳妇都跟别人登记结婚了,也是她们卫生系统的,据说是县医院的大夫,一年收入还不少呢?比柏镇长挣得多!不然他媳妇也不能跟他离婚。”小刘说了半天,发觉自己答非所问,忙说道:“对了,柏镇长的前妻是咱镇卫生院的院长,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呀!”黎鸣说道。她终于明白柏青松那次得了感冒,自己不去卫生院买药而让她去的原因了,心里对柏青松的火气顿时小了很多。
要下班的时候,汪健给黎鸣打了个电话,让她下班后直接到县里的一品楼酒店,说是有人安排吃饭。
黎鸣问:“谁请呀!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没想到汪健说:“今天的饭局很重要,你去了就知道了。”
黎鸣一听这话儿,吃不准了,想了想还得去呀。汪健一般很少邀请她一起赴宴,这次叫她同去,肯定是重要的饭局。
到了一品楼,黎鸣才弄清楚做东的不是别人,而是柏青松和林琳,桌上没有外人,除了“东道主”外,就是汪健。
原来柏青松和林琳觉得马上来到年了,让黎鸣替林琳顶了一天的“岗”,终归过意不去,可又怕直接给黎鸣打电话,她不会参加这个饭局。于是,聪明的柏青松就来了个曲线救国,把电话打给了汪健。汪健不好拂了柏青松的面子,就应承下来。
黎鸣这个气呀,人家柏青松为了还我一个人情,请我吃顿饭无可厚非。可你汪健没长脑子呀,不就是替了一个班嘛,至于让人请吃饭?
气归气,既然来了,饭还是要吃的。她和柏青松、林琳打过招呼后,又问了问林琳母亲检查身体的情况,就是不理会汪健企图交流的眼神。
林琳很有观察力,看出黎鸣不太高兴的样子,就捅了捅柏青松。柏青松也是明白人,笑着对黎鸣说:“黎鸣同志呀!你是不知道我和汪健是什么关系呀。我还分管过两天政法呢,那时候就和汪健很熟悉了。算起来,我们也曾经是同行。今天请你吃饭,既有感谢你替林琳坐了一天办公室的意思,可更深层的想法,是为了和汪健好好聚聚,叙叙旧。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家属的角色,所以呀,就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冷着个脸,就是你不给汪健面子,也得给我和林琳面子,不然这顿饭咱们咋吃呀!”柏青松这番话说得不阴不阳、不软不硬,可你还真挑不出哪儿有不对来。
黎鸣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早就想和林琳聚聚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我今天主要是生汪健的气,你说你们陪伯母看了一天的病,也挺累的,还要陪我们吃饭,我们心里过意不去。今天这顿饭汪健请!”
黎鸣的应变能力挺强,她这几句话使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偏偏汪健说道:“老婆,我没带钱!”
一句话把在座的人,包括黎鸣都逗乐了,也不知汪健是真没带钱,还是故意幽默着气黎鸣。
虽然黎鸣在饭前有那么一点点儿的不愉快,但由于大家都算得上是化解尴尬的高手,每个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幽默细胞,所以这顿饭吃的还很高兴。
趁着柏青松、汪健一起出去上洗手间的时候,黎鸣又一次关切地问了林琳母亲的检查结果。林琳说:“没什么,我妈的肝腹水已经是老毛病了,这次检查挺好,病情虽没有明显好转,可是积水量也没有增加。保守治疗,慢慢养吧。”
“是啊!这病就得养。”
“黎姐,我年轻,岁数小,更不要谈什么基层经验了,所以你要多帮我呀?”林琳说得倒是真心话。
黎鸣更谦虚,说道:“其实,我才应该向你学习呢!你思维敏捷,又是兰水本地人,风情民意什么的懂得比我多。”
“姐姐,你这话是谦虚之辞,我还算得上思维敏捷吗?比起你这个公务员差多了。再说了,风情民意啥的,只要稍稍留心就可以了解了,跟本地、外地有啥关系?”林琳的快言快语,让黎鸣彻底尴尬了,心想她怎么知道我以前是公务员,一定是汪健的嘴没有把门的,说漏了。不过,她已经想得很开了,也不怕别人知道她曾经的公务员身份了。
“林琳,你学的是什么专业?”林琳来了这么长时间,黎鸣还是第一次问她所学专业。
“我在学校学的是园艺栽培,在咱们这儿好像是用不上了,在城市里还可以。”林琳怅然若失地说。
“谁说用不上了,就看你想不想用?”柏青松和汪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包间,听见她俩谈话,就顺势插了一句,说道:“国家的政策多好哇,为了安排大学生就业,当然也是为了更好地推动农村发展,特别设置了大学生村官这个岗位,既解决了部分大学生的就业难题,又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实践的舞台,多好的事呀!还有,你的园艺栽培专业,谁说在农村用不上?苗木花卉都是在农村栽培后卖到城市的。”
“去去去,净说些冠冕堂皇的官话!”林琳虽说平时跟她的柏大哥亲近得很,甚至对他有很大的心理依赖,可是却听不得柏青松的大道理,她总觉得他的话里带有迂腐气。
黎鸣在机关工作过,所以她倒没觉得柏青松说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她也心存疑惑,大学生村官能否真正发挥作用,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黎姐,孙晓强除非不上班,上了班就整天捧着本书,说是准备考公务员呢!杨辉对他都不满意了,可又不好说什么。”林琳的消息知道得还不少。
“这很正常,人各有志嘛!再说国家也没有明令禁止大学生村官考公务员呀?考啥不主要,关键是看他在服役期内能为他所在的村做多大贡献。”柏青松说。他的话儿细细分析也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
是啊!黎鸣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作为大学生村官到底能为罗家井子村做多大贡献,到底能不能被人认为只是为了解决就业问题才当的大学生村官。
林琳没有再反驳柏青松的话儿,只是纠正了一下他的用词,说:“大哥,拜托!用语规范些好吗?什么服役呀,我们是劳改犯呀?那叫服务期,好不好!”
汪健率先笑出声来,说:“林琳,可别挑你大哥了,你大哥说话就那样!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就是用词不规范,以后你多调教调教他就是了。”
“那是当然,我一定要帮柏镇长把一些不该有的,影响形象的毛病改掉。让一个全新的柏镇长出现在公众面前!”林琳学着柏青松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
黎鸣、汪健忍不住又都笑了。笑过之后,黎鸣暗想,看来柏青松和林琳还真有问题,瞅着也挺合适。这是黎鸣听说他们之间的“绯闻”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慨,就连她自己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