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记得不太清楚。
却唯独记得,当时的池栈,一直拉拽着我,一路将我拉至了她的小舍。
那小舍所处的是不深的老林里,却也是个难寻找到的地方。屋子后隔着几里地处,有帘瀑布。不知起源于何处,唯独晓得的,便是那瀑布很长,气势磅礴,飞流而下时,偶尔会触碰到突兀的石块,再悠悠坠下,于是那声响,就算是在那小舍中,也可听得一清二楚。
瀑布落下处,是个小池,而那小池又有了小道,迂回成条小溪,恰恰经过池栈的小舍。
说来也怪,那瀑布一年四季如常,就算是在大雪纷飞的腊月,分明到处落了雪,有水处结了冰,可这瀑布只是会飘起些白雾。喧腾的水声,反倒成了这寂静的冬天中,唯一的热闹。
我曾好奇,在寒冬,独自一人趴在那瀑布落下而聚成的小池下。膝盖下是咯人的冰,我不在意。只伸出手,浸入那小池。
只一瞬,我却如触电般飞快的缩回手,放到嘴旁,死命吹气。
而也是在这一瞬,那小池袅袅而升的雾气忽的顿了顿,旋即散至四周,不再见。
紧接着的,便是那小池的中央,忽的从池底结起冰来,一直蔓延着,直到整个小池以及瀑布还有汩汩流动着的小溪完全结成冰时,才肯罢休。
我在一旁愣愣,自是被吓得不轻,竟无意识地起身,缓缓走到那小池中央。
阿娘遗留下的翡翠坠子陪了我一路,一直都未出现异常,今日却莫名发热,就算隔着层里衣也能明显的感受到。
我本想停下,将它拿出望个明白;可奈何,我竟没那办法控制自己的一举一动,恍若这身体不是我的一般……
如此煎熬良久,耳旁却忽传来冰块碎裂的声音。我低头望去,方才发觉,我脚下的冰,逐渐出了裂痕,一点一点地扩散。
我一惊,想往回走,却迈不开步子,生生看着那冰一点点碎裂,露出隐藏着的黑黝黝的口子,缓缓的里我愈来愈近。
也不知怎么了,我竟气定神闲地闭了眼,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狠狠扼住我的脖子,难以呼吸。
“女娃!”我听见池栈的呵斥,随后脖颈处有温暖袭来。
我睁开眼,转头望她,眼眶不觉掉出泪来。
池栈见了,轻叹一声,呢喃着不知说了什么,便拖着我的衣领,将我拉离这个小池。
我同池栈站在小池旁,池栈一直在冷着脸,望着发愣的我。
“女娃,这瀑布为何会如此?”无了平日里瀑布的喧闹,池栈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冷。
我听闻,回了神,一五一十地将全部从头说出。
说完,池栈变了脸色,冷声言:“这瀑布源头,是天界的瑶池。平日里从不结冰,是因为有仙气护着,因此那水比整个冬都冷上几分,所以才生出了白雾。”
“那与我何干?”我不解开口,全部的注意全部放到了小池。
“你惊动仙气,而这瀑布结冰,是因为这小池中央有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我不清楚。想来,怕是它觉得你危险……”池栈顿了顿,两双眼情面地打量着我:“你这小小女娃,究竟藏了怎样的过往……?”
后来我才知道,那过往,指的是我的前世……
池边。
我不搭话,池栈也不言语,只有冷冷的风声。
“女娃,我干脆在这儿就给你卜卦罢了。”池栈叹息。
我听闻转头望她一眼,不言,算是默认。
池栈见了,旋即拿下她那顶纱帽,此时我方才望清,她确有倾世容颜。
“女娃,别眼睛发直的盯着我——别流口水喂……!”池栈怒斥。
最后的结局便是,她罚了我三天的面壁思过。我嘻嘻哈哈地含糊过去,才免了一顿臭骂。
了结这些,池栈竟悠哉悠哉从身后掏出朱砂、毛笔、纸符……一系列奇怪的东西。至于她到底是怎样掏出来的,我不清楚。总而言之,当时的我,就在一旁,默默地、震惊地望着她把所有的东西掏完时,已然在地上堆起一小撮。
池栈转头望我一眼,见我仍在发呆,也就懒得管我,顺手拿出朱砂,抄了毛笔,将毛笔浸入朱砂。一点红迅速从笔尖蔓延。
池栈见了,迅速起身,拉扯着毛笔。竟拉出条红色的丝。
我呆愣地望着,却见她广袖舞,衣袂飞。
不出一刻,便绘出个阵符,恰恰落在小池中央。
池栈见了,一皱眉:“天命本就如此,女娃,你去吧……”
我听闻一怔,呆愣摇头。
“你去不去?!”池栈呵斥。
我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颤颤巍巍起身,踌躇着去往小池的中央,恰恰位于阵法中心。
“女娃,你站好别动。”池栈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望她,憋着泪,缓缓点了点头。
池栈见了,竟放心了,开始往我脚下踩着的阵法输灵力。只瞬间,她的周身泛起清冷的白光,白雾飘绕,惊为天人。
我再一次看呆了,却不觉,脚下的阵法吸食足够了灵力,竟也开始淡出淡淡白光,愈来愈浓烈,最后竟是冲破天际。隐约见,我在白色的帘幕间见了满目疮痍的人间,然后,便是什么也不见。
也在同时,白光全部褪去,脚下阵法消散。
“女娃,可以回来了。”池栈有些疲倦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转头望她,她却恢复如常,只是紧皱的眉头,带了些倦意。
我立马小跑着出了小池,坐到她的对面。
才坐下,却又听闻冰块碎裂。
我望了望小池,只见原本冻结的冰块裂开,溢出水来。
不过只一瞬,整个小池连带瀑布都成了原来的模样,水流汩汩。
“女娃……”嘈杂的水声中,我听闻池栈这般唤我。
只是她的声音融入了水流中,我听得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