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尽是些细碎的粉末。
池栈离着我有十多步远。我就站在距离她十几步的面前。
虽说如此,可我分明听见了她抬手拍去自己身上所附着的白色粉末的声音,飒飒作响。
我没有回头望她,脑子混乱得厉害,好像一锅浆糊,没有半点思考的空间。
两只腿打着颤,脚底似是踩了棉花,整个人,竟有些虚脱。
我伸手摸索,想找个支撑的东西。
可摸摸索索,仍旧只有一把冰凉的白雪,狠狠划过我的手心。
撑不住了……
我想着,旋即曲起膝盖,正准备狠狠栽倒在地时,忽的就觉得身子轻了,预感中的疼痛感迟迟未到。
“身子一轻”,那是一种叫人崩溃的感觉。
我狠狠地闭着眼,生怕一睁眼,便再次陷入那叫人难受的“现实”。
“睁眼吧,这境象每日只可用一次。用完了,也就碎成了粉末。要待到第二日的同一时刻,方才可以使用。”池栈架着我,缓缓的说着。
我听闻,身子狠狠一颤,口齿不清地回了句“这样啊……”后,便说不出话。
直到后来,风弱了些,我才忽的失声痛哭。
那声音嘶哑的厉害。已经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长安……
池栈见了,不知怎的了,竟拍了拍我的后背,将我缓缓安放在地上,而她也在我的一盘盘腿而坐。
后来的我回忆起这些,并没有任何感悟,反倒兴庆当时的我,已是空壳一具,加之当时的我已明了一切,没能自欺欺人。所以啊,当时能见我,触我,听我的人,只有池栈一个。
“你这女娃,来历怕是不简单。”池栈劝住了我的哭声后,望着我,一脸狐疑地说。
我红着眼,并没有搭理她。
她吃了闭门羹,恼怒的情绪明显。身子明显的顿了顿,显然是将那怒火咽了下去。
沉寂良久,池栈这才缓了过来,冷冷地言:“食你骨肉的白鸟名唤‘骨鸟’,这鸟形似乌鸦,只是翅膀比一般的乌鸦较长,较细,展开是比身子长出两倍。而唤它‘骨鸟’,并非是因为它食白骨,相反的,是因为它专吃死尸的血肉,只留下尸体的骨头。而这‘骨鸟’,也并非什么死尸都食,它只食那天生带煞、命格属阴、八字较轻的人的死尸,因此,这种鸟,又有别称‘阴鸟’;而这种人,通常都会殃及池鱼,把其身旁所有的人或事亦或是物都带到死亡亦或是毁灭的地步。”说完,她似是口干了,咳了咳,清了嗓子,方才继续道:“那将‘骨鸟’驱走的阴影,又名‘驱骨’,一般在救人时,才会变成一片阴影,而振翅而飞或在平常时,都像是放大了百倍的云雀,并无其他颜色,从生到死,都是一片灰暗。而这‘驱骨’是‘骨鸟’之天敌,故而得名‘驱骨’。它同‘骨鸟’一样,只救那极阴极煞之人。”说完,颇有意味望我一眼。
我抬眼望这池栈,仍旧不说话,
池栈见了,似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继续说:“得得得,服了你了,哑巴了还是怎么了?你既不想说的话,就我一个人说得了。”一腔抱怨的话,满满是愤恨。
我听她抱怨完,张了张口:“你说……我是什么……?”
话一出口,池栈愣了愣。
想来应是从未有人如此询问过她……
“会说话啊,还以为你哑巴了。”池栈嘟囔着,并不想回答得太早。
“我是什么……”见她不答,我缓缓重复一遍,语气比起刚才,不觉阴冷许多。
池栈听了,白我一眼,这才说:“得‘驱骨’所救,得其肉身,灵识仍在,同常人无异,只是与常人比起,只有躯体和灵识两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所以,准确说来,你……并不能称之为‘人’,也不能称之为‘物’。”
“是吗……”一股不知名的悲凉自心底蔓延开来,堵住我赖以呼吸的口鼻……
“如此也好。不过话说回来,这‘驱骨’和‘骨鸟’是盘古开天时劈出来的,本是与天同寿,却在春秋时销声匿迹。原以为如今的世道再也见不到了,不想今日竟被你这个女娃给引出来了,且还都给引出来了,倒也值得高兴。而且啊,你可晓得,这‘驱骨’救人一命,要耗它一半修为和性命?啧啧,你这女娃气运也忒好,我池栈怎就没这个福分?!”
我听她侃侃而谈,却是哭个不停。
最后还是池栈望不下去,狠狠地啐我一声,站起身来,直直地望着我,居高临下地说:“女娃,本姑娘我今天就行个善,收你为徒如何?”
我听完,一怔,大脑空白片刻,随即一个激灵,翻身起来,把双膝狠狠砸在雪地上,发出声沉重闷响:“徒儿……拜见师傅……!”
“起来,我不稀罕这虚的。只是到了师父家中,要让师父给你卜个卦。”池栈扶起我,凉凉地说。
“是了,师父随意便好……”我答。
池栈听闻,笑了。手里紧握的。是我冰凉的手。
当时我只觉得,她的手很暖,暖得融了这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