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恰恰正在此时,在长安六千一百多里处,茫茫一片盐碱沙卤之地,灰黄的地面上光秃秃的,地上几乎没有什么青草,偶尔有一两株,却也显现出蜡黄的色泽。盐卤地上只有一些胡桐、胡杨和那小河边奇形怪状的柳树,风不度玉门关,自然也无风吹杨柳千条线的景象。
不过这里的沙卤情况似乎不重,小河的水还算澄澈,水草丰美,河里似乎也有一些鱼虾的存在,时值秋日,不知夏日是否会和中原一样有几声蛙鸣。如何没有这样的几条河,真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存在。
不时有几个牧民驱赶着驴马、骆驼往远方赶路,驴马、骆驼不时低一下头啃食几口水草,也许在前方茫茫一片沙卤地上就不会有一丁点的水草了,考虑到这样,牧民们也没急的去驱赶那些驴马,任他们缓慢地行进着,在盐卤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牧民们一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衣服,似乎是布,又感觉浸满油渍,泛着光泽,又好像是皮,却又显得有了几分柔软。高高的颧骨、有着几块红晕的脸还有那些健硕异常的驴马,他们并不是汉人,而是胡人。
这里就是西域,一片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地区。彼时安定之日,汉朝商人们带着大量丝绸、瓷器往返于这条道路上,在远方换来了大量中原稀罕之物,琉璃、香料、马匹。这条道路成就了不少巨商大富,它不仅仅是中原人口中的丝绸之路,却也是不少人的埋骨之地,这条路不仅仅成就了中原的不少巨商大富,天高皇帝远,这条路上劫掠频发必是自然,富贵险种求,往日虽然劫掠频发,但若有所应备,仍能有惊无险。但是近年来,这条道路上却鲜有汉朝商人通行。
在这片盐卤与大漠并存的地域的一隅,有着一片大湖,水草丰美,鱼虾繁多,在大漠深处能有这种的湖,着实让人称奇,这湖名曰罗布泊。有水则必有人,有人则必有文明产生,在这湖边,有着一座繁华的城市,那就是楼兰。
一座座像宝塔似的奇异建筑在这片大漠中拔地而起,棕黄色的宝塔型建筑远远看去带着几丝神秘感,一层叠着一层,下大上小,黏土混合着石头堆砌而成,很难以想象在这片物资极度匮乏的大漠之中是如何兴建起这样的一座座建筑的,这就是楼兰人的房屋。
在往日,楼兰城中往来客驿不绝,城中熙熙攘攘,汉人、胡人交错走在城中。楼兰是西域的一个重要的周转站,往来的商人经过长途跋涉,大多都会在大湖边的这座城市歇息几日,舟车劳顿,不仅仅人受不了,马驴和骆驼也难以承受这样长途的跋涉,这座大湖边的城市真是一株救命的稻草啊。
然而现如今,城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嘿,最近的客旅似乎少了不少啊。”一位身着白色布衣的楼兰中年男子站在宝塔前冲着另一位穿着皮衣的楼兰男子说道,楼兰不产布料,而这位中年男子穿着布衣,一看就是经常与汉人打交道。
“唉,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前些日子那位中原的使者有关,汉人虽然傲慢,着实可恶,但是往来贸易却是我等生存根本啊,如今商人渐少,唉。”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脸色极为的不好。
“说的在理啊,我们的大王真是……”布衣男子还未说完,皮衣男子作势让他缄口不言。
“我等只需苟且偷生即可,何须议论是非招来祸患呢。”皮衣男子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
布衣男子无奈,也只得点头称是。
在宝塔群中央,有一座高于其他宝塔的宝塔,这似乎就是楼兰王的居所了。从外面看上去,这座塔似乎也只是比其他宝塔高上一些,大上一圈,在一片宝塔群中似乎也不是那么地引人注目。
在这座宝塔中,此时正有两个人在交谈着什么。
“你们做的不错。”黑衣斗篷下发出一声闷语,声音嘶哑难听,不带一丝温度,甚至给人的感觉像是将要死去了一般的亡语,而且黑衣斗篷下仿佛没有人一样,仿佛笼罩着一具枯骨,又仿佛笼罩着一团空气。
“呵,希望你们能兑现你们的承诺,不然的话,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一位中年男子冷哼一声,缓慢地吐出这句话。一袭黑色长袍。在这座宝塔之中,仅有几只蜡烛的光,整个宝塔内仿佛地狱一般,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宝塔内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嘿,那是自然。”黑斗篷轻笑一声,话音依然是那么的毛骨悚然,让人听上去感觉不寒而栗,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哀叹之声,话语带着枯木般朽颓的感觉。笑声更是诡异,让人听上去浑身不适。
话音刚落,黑斗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那黑色斗篷之下,既不是枯骨,也不是空气,而是一局干枯的尸体,应该是一位迷路在沙漠或者盐碱地的旅客留下的尸体,整具尸体严重脱水,干枯的仿佛一只朽木,难怪黑斗篷之下仿佛没有人一般。
尸体虽然严重脱水,但是如果仔细辨认尸体的面庞,还是能七八成地肯定这是一位汉人的尸体。
“呵,尸语术,真是一个谨慎的家伙。那家伙的邪术真是愈发的邪异啊,不过倘若我得到那两件东西,就算是他也得畏惧我三分。”中年男人望了望那倒下的黑斗篷,一声冷笑,冷冷地说道,“居然用他的尸体来施展这种邪术,真是欺大汉至极啊,哈哈哈哈。”说完,自顾自地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传说蛮夷之地有操尸控魂之术,可使死人语、亡灵言,邪术绝伦者可将阴军当万人,着实邪异。
而那倒下的尸体,赫然就是那深居西域都护使府的西域都护使。
“哈哈哈哈哈,事情真是愈来愈有趣了。”中年男人诡异一笑,拉起了黑袍,掐灭了蜡烛,消失在了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