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开始进入了高中生活。
从开始的好奇、兴奋,随着逐渐的熟悉一草一木,乃至每种不同呼吸的差异,意识里也在不断地消减想家的念想。
像我们这样的年龄,如果没有一群可以胡闹的朋友,那么在学校里该有多么的乏味和孤寂。
宿舍的床位也不再如先前的那样的任意随选,按照名单上的顺序,李鸣还是在我的上铺,但他执意要睡下铺,我们采用了最古老的抓阄方式,结果依旧,为此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每天,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够看到她几眼,如果中午吃饭或放学时遇到她,那么一天的不快都会烟消云散。
我的班级在4楼,而她的在3楼,一层之隔。
我不断地寻找和她邂逅的机会,下课的时候,男生聚在走廊,我频繁的上厕所,只为瞥眼的时候能够发现你,有时候我跑到三楼,借找同学的谎言,偷偷去瞄你几眼;课堂上,
一遍遍傻兮兮而小心翼翼地摹写着他的名字,念叨而神往;每天早上,我都尽力踩准时点,从他后面呼呼跑过,心里是丝丝荡漾的甜意;每天我都尽量使自己的衣服颜色与她的相协调,相遇的刹那,以期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为了看她,我好几次傻乎乎地只顾把头伸出窗外,却忘了有玻璃,撞得生疼,玻璃都差点碎了,引来同学的围观。
为了看她,我每天放学后都在楼上朝楼下看,眼睛像极了丘比特射箭时的瞄准器,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她的身影。
为了看她,我每天都想方设法从她的教室前经过,期待能在奔跑中不小心撞到我美丽的女孩。
为了看她,我每天徘徊在体育场上,尤其是课外活动的时候,希望能看见她在树下和朋友聊天,或者打羽毛球。
为了看她,为了认识她,为了让她记得我,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思考了三百种不同的搭讪的方式——请问几点了?呵呵,这么巧,我的表也是这个时间。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暗恋吧,因为喜欢,所以身心低到尘埃里,她的一举一动都会为此颤栗,相思的种子埋在土壤里,等待着爱情的滋润。
都说在爱情里男生是主动的,我却不敢跨越雷区,可能是也被拒绝吧,只是远远地观望,夜深宁静,疯狂地想着她的种种,好似野草突然蔓延疯长,就连睡梦中也浮现她的浅浅笑容,这种情愫宛似旷野里的小草,无休无止。
心里有了秘密必定要找个出口发泄,像我这样的男生,应该说所有男生,都有好面子的心理,是不会承认单相思的,不然天天被好友当做玩笑的把头。
我躲在被子底下,开着手电筒,开始学会写诗和散文。一个男生,如果像一个女孩子那样的多愁善感,只能被称作犯贱。
张小娴说,暗恋是一种自毁,是一种伟大的牺牲,她们迷上的,只是这一种感觉。
我不知道,又似乎知道这不是正确的答案。
初中不断地给我们塑造绚丽的泡沫幻想,而高中却恰恰相反,每隔几日,总会要被打碎几个。
高一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估计教学没几年,什么都喜欢围绕着校规转,很像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死板且虚伪。
我们不屑而狂妄,谁会想以后要发生的事呢,我们只知道我们还有无尽的青春和没有依赖的自大。
星期天的时候,和朋友尽情的在魔兽世界和穿越火线里傲视雄风,以后的事情,我们预料不到,就让它去吧。
强子自从军训时候打败江飞以后,备受瞩目,真的就是一夜成名,有时候还凭空捏出一些八卦,反正是那一战后,即使强子走在校园,也会引来很多指点和盲目的崇拜,人气指数直线上升。
其实,强子的父亲以前练过武术,后来他父亲又参了军。打小,强子就接受练武的训练,所以那些基本的擒拿格斗,根本不在话下。
李鸣总会在这个时候,羡慕而哀伤地叹道:“强子,分我一点点人气吧,我也想尝尝被泡的感觉”。
我们哄笑,我说道:“你别这样,你已经够帅的,只是还没有被发掘”。
你是夸我还损我呢,李鸣一脸无奈。
这个时候,孟羽总是咧着大嘴傻笑,不插一句话。有时候在宿舍,我们一起拿孟羽当靶子寻乐子,他也不生气,只是附和着我们笑,也不回击,最后弄得自己像犯罪似的,满心的内疚。
这就是哥们吧,任意的开玩笑,随便怎么开刷,陪着你一起闯祸承担,从来不计较后果。
时间就像被刷新过一样,一个月在不觉中更新而过。
学校要进行一次模拟考试,实际上也就是看看我们的功底,但是表面文章却又是另一回事,说的冠冕堂皇。
考试内容不过也是所学的,但是李鸣却慌了神,急的直挠头,看我们莫名其妙的样子,吞吞吐吐的告诉我们,他是花钱进来的,这次务必恳请各位帮帮忙,只要及格,我就可以向家人交差了。
李鸣的父母常年奔波在外,无暇管教李鸣,他们给李鸣的要求就是拿到高中毕业证书,每次考试能及格就行。这是李鸣对我们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
我们很羡慕李鸣,他活的真的比我们轻松。
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孟羽最勤奋,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但是不知道学校安排的教室,最后决定,考试的时候,谁和李鸣在同一间教室,就由他来帮忙。
考试座次安排下来了,我和李明在一个考场,而且李鸣就坐在我的左边的前面。我在安排表上一个个往下寻找,张小影,熟悉而激动的名字,就在我的后面两排,惴惴的躁动,心中都开出了盛放的花朵。
以前,我是根本不相信命运算卦等占卜学的,但是自从心中有了牵挂,日思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夜想是否此刻她也在想着某个人,我多次暗想着我们被安排在某处相遇,即使只是一瞬间,也已足够,真的全部都兑现了。
星期天和他们上网的时候,我甚至开始关注只有女生比较在意的血型星座的解析,如果一个男生开始改变他的习惯,做出一些令人诧异的举动,不要去取笑,他的心扉一定被焦焦的思念占领,为了能够最大可能的引起注意,一切都开始向她看齐。
我开始常常无缘无故的登陆qq,开始瞪着qq头像,却是无从说起,设置密保的时候,我都是用她的名字,这是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坐在考场里,基本的题目我差不多都拿下了,不时偷偷地观察这监考老师的动静,小纸条在我的手里紧紧地攥着,紧张地微微发汗,李鸣不时的对我比划着手势,嘴巴蠕动着,趁着老师回头的刹那,我把纸条扔向李鸣,没想到,老师突然转身,快速朝我们这儿走来,李鸣弯腰,拿着纸条,呆呆地看着老师,监考老师夺过纸条。
“谁的”监考严厉的问。
砰砰的心跳,看来不出名也是不行的了。
“老师,我的”我站起来说。
“帮谁作弊?”老师走到我面前,步步紧逼。
“那是打草稿的,不当心被电风扇吹到那儿的”我狡辩道。
监考冷哼:“这么工整的草稿,没有一丝乱迹,说!”
我抿嘴不语,李鸣朝后看,我对他挤了下眼,轻微的摇摇头。
我能感受到后面有一双眼睛在望着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我想应该是鄙视和不屑。
在宿舍,强子和孟羽安慰着我,李鸣坐在床上,什么也没说,少有的安静,既然总要有人承担,那就全部由我吧,有时候,一个人的痛苦好过两个人共享的痛苦。
很快,处分下来了,午间休息时间,广播里播报着处分的名单,除我之外,5班的江飞也挨了警告,我笑笑,拍了拍低着头的李鸣。
“狗日的,,只是一个警告,等到高三时候就会自动消除的,哪有什么事!”我安慰着看起来低落的李鸣。
也许男人和男人之间沟通,在有的时候,无需多言,只能让时间来消溶。
鲜红的榜单上,张小影,赫赫地列在第一位,孟羽在前10名,旁边是那张反差的处分单,天壤之别。既然这只是一次练习,那又何必大费工夫呢!
如果你的身份是一个学生,那么在学校,最最根本的就是你的成绩了,不管素质教育如何的高调的提倡,始终都是以成绩论英雄,其它的全部是糊弄骗人的神话。
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很久以后,我才逐渐知道,有些事情,本身就是狼的法则范围之内的,无力去改变,只有适应并圆滑的周旋这个社会的法则,才有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流血。
随着日子,考试风波慢慢淡忘,我们还是一如既往。
有一件事很是奇怪,从我第一天认识孟羽以来,每每到了吃饭时间,他总是刻意的回避和我们在一起,若是邀请的狠了,他的眼神里有着惊慌。每当我们回到宿舍,他都说已经吃了。
有一天我们买了盒饭,提前回到宿舍,孟羽正拿着煎饼,面前放着一袋咸菜,,背着我们,被噎着了,就喝口凉水。
强子和我微微一笑,我咳了咳,李鸣抢先说道:“你小子天天躲着我们吃什么山珍海味,也不让我们尝尝,哇靠!这是咸菜哎”,李鸣夸张的叫道。
孟羽满脸通红,扭到另一侧,看着侧面隐藏着痛苦的脸庞,我斜了李鸣一眼,李鸣不解的望着我和强子。
像李鸣这样从没有金钱概念的,不知道心酸贫穷的无奈而挣扎的人,怎么会突然转变立场角度去思考呢。而那些处于底层的压榨下的人,有着初冬里微薄似的冰冰的自卑,即使是一句无心的玩笑或是善意的帮助,都会违逆他敏感的自尊。
强子已拿起煎饼,不停的把咸菜往煎饼里夹,边啃边模糊的说:“没吃饱,外边的饭贵不说,量还少,以后你提供煎饼,我买点菜当做补偿,你就吃点亏。”
从鏊子上揭下的煎饼很柔软,,放到瓮里或是不透风的袋子里存放。晾凉后煎饼变得薄而脆,几乎家家都备有。
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每天在上出门和放学后,我总要卷个煎饼,吃不下就被我丢到水沟里,有天被一位婶婶看见,遇见我妈妈,就说了我这件事情,回家之后,当然是免不了挨一顿板子的。
我拿起一张煎饼,颜色有些暗暗的深沉,干硬而生涩,再也不像刚出鏊时那么的香,有的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霉点,如果高中三年就靠这样的伙食奋斗,那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也算我一份”,我说道。李鸣也插嘴说要算上。
孟羽看着我们,一字一句的道:“随便吃,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我嗫嚅着说。
强子打住了我的话,说:“没事,那么以后我们就吃白饭了”。
看着孟羽憋着通红的脸,我知道此时此刻,怎么劝说也是没用的。
青春年少的尊严,美丽的不堪一击。
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孟羽的事,心里酸酸的,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窘境,凭借一个人,过早的承担贫穷带来的压力。
“你们想到什么办法没有”,第二天我焦急的问强子和李鸣。
“我想到了,我们送钱给他吧!”李鸣高兴地说。
“你脑残啊,他连菜都不让我们带,又怎会要我们的钱!”
强子的反驳,顿时如一桶凉水,李鸣顿时焉了。
偌大的校园,就剩下我们三个坐在操场上,同时为了一个好友的吃饭问题发愁。
“要不这样吧,我们找班级的同学一起想一想”。我提议道。
看看没有别的办法了,林夕和李鸣点点头。
午休的时候,我们几个把班长约到外面。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要约会我吧”班长张璇打笑道。
听完我们几个简短的讲述后,沉思了片刻,认为要发动全班的力量,我急着劝道:“先别让孟大嘴知道”。
“快回去休息吧,婆婆妈妈的,我知道的。”张璇道。
我们曾经向班主任提过,但他都认为现在还没有助学贷款,这种事情,要么就是自愿捐款,要么就是贷款,他也无能为力。
如果是一个两个人说他的坏话,但是如果几十个人一起讨厌的话,那么这个人的人品就真的有问题了。
一切都是在秘密操作,孟羽有时奇怪的问我们怎么怪怪的,都被我们以各种理由蒙混过去。
星期五的班会课上,班长拿着几张少有老人头,像我们学生这个阶层,是最贫穷的,每个月就那么固定的一点,不像都市里的孩子,每星期都有零钱,而我们只能维持基本的肚皮问题。
班长没有直接给孟羽,说:“我给你们讲个真实的故事,大约也就是你们这般大的的时候,有个女孩,家里很穷,父母就靠着几亩地,既要供养她和弟弟上学,又要吃饭,那时候的痛苦,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躲在被窝里哭泣,若不是因为她学习好,是不可能有机会上高中的,后来父亲出去下井伤了身子,从此那日子更是艰难,她曾经决定退学,可是老师坚决不同意,每月老师都会从那微薄的工资里抽些给她,同学也尽量在不伤害她自尊的情况下,力所能及的帮忙,那种善意不是施舍,亦不是可怜在作祟,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她就不可能上完高中考上大学。”
我们神神地听着,不知道班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可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她就是我的姐姐,不必惊讶,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贫穷不是我们的错,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如何改变命运,从而更好地回报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下面大部分女生忍不住低下头抽噎,眼睛痒痒的,我摘下眼镜,偷偷擦了擦眼。,
班长清了清嗓子:“孟羽,这些只是我们同学的一点心意,虽然微薄,但希望能够对你有点帮助”。
“谢谢,谢谢”孟羽哽咽着说道,颤巍巍地接过那笔微薄的钱。
也许这就是年轻时自尊在作祟的缘故吧,纠纠不忘别人对自己的恩惠,一定要偿还。又有谁能够知道,在最无助和最孤寂的黑暗里,一束闪亮的光线射进,这样的情意,以后才会逐渐明白它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