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联军陈兵于丹阳城下,丹阳城是楚国要冲,一旦丢失那么五国联军就可以逐步完成对楚国的鲸吞蚕食。
接下来的几天,朝中议论纷纷,五国联军伐楚,让那些文臣既害怕又愤怒,武将们则愤怒的要求出兵退敌。熊英毕竟是新王,全无兵权,唯一能仰仗的就是姑父卫国公——黄遂。
丹阳城墙高大坚固、守军五万,其中还有黄遂的心腹爱将封玄奕,此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眼、英俊非常、能征善战,又熟读兵书所以深得黄遂喜爱,年纪轻轻就做了守城大将,而封玄奕也没有辜负黄遂的厚望,上任后厉兵秣马,在丹阳城头先后打退来自各国的大小进攻不下百余次。
联军攻城,攻势如火如荼,联军士兵不惧伤亡,拼死攻城,封玄奕下令城中骑兵从左侧攻击联军攻坚步兵,摧毁器械无数,迫使联军退兵,次日,联军二次卷土重来,令身披重甲手持长矛巨盾的兵士阻挡骑兵对攻城器械的冲击逼退两翼骚扰的骑兵,大军趁势攻城,日以继夜攻击丹阳北门,情势危急,封玄奕亲率三千骑兵从南门出,偷袭联军粮草,联军攻城未果粮草被付之一炬,阵脚大乱,正在此时,天边朝阳初升,十万骁云铁骑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犹如银色潮水般汹涌澎湃,一面黑底金字的帅旗立在当中,三千银甲紫衣的亲卫盔明甲亮,冲在最前的便是黄遂最信任的五百银甲红衣的鬼面骑兵,为首一人高喊道:“大楚的儿郎们,随我击退敌军,骁云铁骑,有我无敌——杀!”(骁云铁骑之中以紫为贵,以红为尊,红衣的只有五百鬼面亲卫,紫衣亲卫是外围护卫。)
银色的浪潮席卷了联军军阵,联军兵士被银色潮水淹没,触不及防被骁云铁骑逐出战场的联军数不胜数。
捷报传来,此时的朝堂上,新王熊英看着黄遂报捷的表章既是欢喜,又是忧虑,他开口道:“各位卿家,此次虽然取胜,可是五国兵力胜我数倍有余,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有人禀报,派去求和的使臣回来了,熊英连忙诏他上殿。使臣跪禀道:“臣奉旨求和,刚步出我楚国地界,就被敌将阻拦,他声称这次兴兵犯楚,是为了清君之侧,这是联军将领给王上的信。”
“诸国将领拜上楚国君主,此次兴兵,非为别事,楚卫国公,狼子野心,坐镇丹阳,厉兵秣马,拥兵自重时时窥探我诸国边境,更有甚者,意图谋朝篡位,此人不除,大楚永无宁日,如若不信,请诏其还朝,必然推三阻四,不肯应承,惟其权臣势大,此人一旦兴兵作乱,诸国亦不便插手,若是国主收其兵权,诸国和睦如初,诸将愿与国主会猎江南。”
熊英看了,遍体生寒,若要相信,怀疑其离间君臣,若黄遂真有反意,后果不堪设想,再想起黄遂声威远胜于自己,不由妒忌心起。淡淡道:“姑父取胜,理应回朝受赏,传孤旨意,诏卫国公回朝。”
珠帘之后的长史熊烈,不住的叹息,如此新王难当大任。
远在丹阳的黄遂收到谕旨之后,不肯回朝,上表称军情紧急,暂时不能回朝,原本熊英的怀疑之心只有一分,见黄遂不肯回朝,不由多了几分疑心,而丹阳战事如火如荼,上百万人绞杀在一起,而凭借父亲的出色指挥和骁云铁骑的悍不畏死,父亲于丹阳城下大败联军,九战九捷,局势略有好转,九封捷报抵达金陵城,百官振奋,联军久攻不下只得再次托人传书熊英,称黄遂功高盖主,他日只要登高一呼,楚国王位危矣,刚登上至尊之位的熊英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向梁就在一旁,进言,对联军所提之事表示赞同,熊英连下几道诏书,初时还能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为由而不遵旨,可是熊英的诏书言辞越来越锋利,最后,就连朝臣们也起了疑心,无奈之下,黄遂将丹阳防务交给封玄亦,自己带着一些亲卫返回皇城。离皇城还有几十里,一个相貌平平的汉子前来拦路,送给黄遂一封书信,黄遂打开一看。
“君初时不归已是大错,今日归来更是错上加错,唯今之际,不妨回转丹阳,拥兵自重,待时局好转,再行返回不迟。”
黄遂看了看,长叹一声,对信使道:“替我谢过你家主人,告诉他我黄遂不是谋反之人。”
那人默然退去。
一处农家园中,一座小小的湖心亭内,两人相对而坐正在对弈,其中一人须发皆白,却是气势不减一袭白衣,满头白发也不梳理只用一根木簪随意扎着,另一人,肤色白皙面庞英俊儒雅非常。
老人持黑、青年持白,落子。
疑惑地问道:“先生,既然黄将军已经掌握军权,可是这次联军拥甲百万,此次战败并未伤筋动骨,黄将军既然退敌回朝受赏又有何不妥之处呢?”
老人望着棋盘,眉头紧皱。
老者轻笑道:“黄遂虽然掌握了兵权,可是心却还不够狠,军权仍有部分掌握在向氏手中,都城之内仍然是向氏的天下,黄遂手中的兵权越重,就越会有些自诩忠臣的文官担忧他仗恃兵权谋反,向氏的拥护者反而会越来越多。等着吧,等到论功行赏之后,就会有人想尽办法消弱黄遂的权力。所以他若想自保,只能主动交出兵权,才能保全他的身家性命,而边境战乱不休,楚国少了这员大将只怕向氏独木难擎天哪。”
少年眼中寒光一闪,道:“功高莫赏,本就是不赦之罪,黄大将军会不会索性自立为王,到时候楚国便是铁板一块,其余五国再无可乘之机。”
老者捋着长须扬声笑道:“青儿,你以为兵变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不错,黄遂一家手握重兵,一旦控制楚廷,便可自立为王。可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只靠军队就可以实现的,一旦起兵反叛,那些因为黄家忠义声望而为之效命的将士就会失望,甚至还会有人起兵勤王,他们是楚国的忠臣,若是让他们随黄反叛,恐怕还不能够。而且向氏掌控朝局多年,与楚各大世家之间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现在楚国朝廷的官员,十之六七都是向氏一党,黄氏的力量主要集中在军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整个楚国朝廷,恐怕到时候朝政会被趁虚而入的世家势力掌控,到了那时,各大世家为了争权夺利,必然彼此攻讦,只怕楚国的局势会更加糜烂。所以黄遂不能用兵变的方式解决即将面对的压力,老朽不得不佩服青儿的计谋,只此一计便要害得我楚国丢失这样的一员良将,若非我与你是莫逆之交,只怕今日你定不能入老朽的大门。”
被称作青儿的少年道:“黄将军忠义,彦廷铭感五内,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够掌兵的先行条件,对他来说,他主军,向氏主政,那是最好不过。当然他位高权重,会不会有不臣的心思尚未可知,可是在我看来,这个人没有谋反的可能。黄氏将门,忠义之心已经根深蒂固,黄遂也不例外,虽然他的手段厉害一些,行事少些忌惮,可是他没有自立之心。只是他虽然用心是好的,可向氏和新立楚王却未必认同,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妥协,这种军政分离的情况终究不能持久,除非是楚国新君有足够的威望收回军政大权,或者向氏甘心臣服,只是这两点都不现实。南北对峙,终究不能长久,此消彼长,必有一方灰飞烟灭,两国相争如此,两个权臣相争也是如此。纵然黄遂委曲求全,或者用些雷霆手段压制这个隐患,可是一旦爆发出来,就是惊天惨变。只不过楚国君臣若不是太愚蠢的话,维持几年平衡局面应该还没有问题。彦廷不过是为国效力而已,先生又何必动怒。”
老者不怒反笑道:“那么依彦廷所言,黄向两家只怕必有一战,到时我楚国内乱,其余各国就能从中谋利。”
少年淡然一笑,道:“黄将军身在朝中自然是免不了此番劫难,就算彦廷不挑其事,黄向两家也未必能够和睦,倒是先生一介布衣还如此关心朝中局势,真是令人心生敬仰。”
良久,老者始终不语,张青,字彦廷,收拾好棋子,以为老人不会回答的时候,老者轻叹一声淡淡道:“遇事要防微杜渐,老夫虽然不在中枢多年,但作为楚国臣民忧心国事也不无道理,让彦廷见笑了。”
张青微微颔首道:“翁老先生真不愧楚地贤者之名,彦廷受教了。”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收拾好棋局准备再战一场。
九重宫阙,干百楼台,金殿辇路,玉砌雕栏,御书房之内,熊英愁锁双眉,看着一书案的密折奏章,却是无法静下心来披阅,原来负责楚王起居的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禀报道:“王上,向梁已经在外面候旨。”
熊英连忙道:“还候什么旨,我不是允许相国可以直接觐见吗,快宣。”太监走了出去,不多时领着一身便衣的向梁走进书房,然后不需吩咐,便带着书房内伺候的宫女内侍退了出去,留给君臣密谈的空间。
这时候,太监再次进来禀报道:“启禀王上,明镜堂熊烈大人求见。”(明镜堂,由楚国先祖所创,用以监察百官,取明镜高悬之意,也是为了对臣子的行动做到心如明镜。)
熊英没有言语,只是一摆手,太监退了下去。向梁知道熊烈的明镜堂乃是王室心腹,担负着监察百官的重责,不免有些隐秘的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好,便起身要告辞。
熊英笑道:“不妨事,相国不用回避,是我让熊烈查一下最近是谁在散播流言,想要离间我们君臣至亲,想来他是有了结果了,你听听也无妨。”
不多时,熊烈走了进来,虽然已经是三旬出头,又在官场历练多年,添了几许风霜之色,不似当年俊雅无双模样,但是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仍然是风度翩翩,俊逸优雅。
进到书房之内,见到向梁先是一愣,随后凭借多年的官场经验面不改色的上前施礼道:“臣明镜堂长史熊烈参见王上、向大人,启禀王上,臣仔细盘查之下,散布流言者恐怕和韩国有些关联。”
“速速道来。”
“是,臣手下密探刚刚送来消息,此番为那韩王出谋划策之人,姓张名青字彦廷,虽不满双十,却从小熟读兵书精于算计,他为韩王献计就是为了离间我朝君臣,好为韩王谋利。”
“险些误了大事,此番姑父回转都城,朕要大加封赏。”
向梁听闻面色微变却也和熊烈一起拱手道:“王上圣明。”心中却暗道不好,原来看似单纯的新王还动用了明镜堂的势力,向来只为王族办事的明镜堂介入对向家可谓大大的不利,熊烈想来也是因为自己在场的缘故,并没有将自己暗中推波助澜的事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