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中,诸葛烨伟站起来,面向小湖,不由欢笑起来,伸出手去,雪花落到手上,瞬息溶化。这时,有人在远处大声笑道:“先生原来在此,天气严寒,还望先生保重身体。”诸葛烨伟回身望去,却见黄梦梵一身雪白轻裘,身后站着蹇德宏、甲淳、封玄奕和皇普,几人都是笑意盈盈,后面的两个仆人一个手里提着一个大酒坛,另外一个提着一个食盒。
诸葛烨伟微微一笑,道:“姑娘公务繁忙,烨不过山野闲人,如何敢打扰呢。”
黄梦梵走进湖心亭,拂了拂身上的雪花,道:“梦梵前来打扰先生雅兴了,这坛酒是梅香楼自酿的美酒,先生可不要错过啊。”
诸葛烨伟淡淡一笑,也不反对,黄梦梵一挥手,两个赤影卫快步上前,接过皇普和封玄奕的佩剑,随后十多个仆人依次进入亭中,当先的一个端着通红的火盆,随后的几个手中拿着,漆黑色短案、蒲垫、手炉、以及厚厚的裘皮大衣,所幸湖心亭够大,十多个人涌入也不觉得拥挤。
一行人团团坐下,一个仆人将食盒中的几样下酒的果品点心放在桌子上,另外一个仆人将酒的泥封打开,酒香扑鼻而来,芬芳醇美。甲淳闻了酒香,道:“若非是想听先生教诲,真想一醉方休啊。”
黄梦梵再挥手让仆人们退下,笑道:“好啊,过几天让掌柜送一坛酒给你,让你大醉一场。”甲淳连忙拜谢道:“主人可不能后悔啊。”
说话不久,盛儿已经将温好的第一壶酒端了上来,给在座的人一一满上。诸葛烨伟慢慢喝下这杯酒,顿觉齿颊流芳,四肢百骸都温暖起来,不由道:“真是好酒。”
蹇德宏笑道:“既然烨伟喜欢,就多喝几杯吧。”
黄梦梵微笑举杯,众人连喝了数杯,都觉得飘然如仙,气氛也热烈起来。
封玄奕起身道:“先生,封某和先生相见恨晚,以后还会多多向先生讨教,这一杯酒敬先生,愿先生福体安康。”
诸葛烨伟也站起来道:“封将军如此,烨愧不敢当,烨早就听说将军的赫赫威名。”
封玄奕笑道:“先生如此推崇,倒令在下惭愧万分了。”
黄梦梵起身道:“并非推崇,若非将军,梦梵焉有今日。”想起往日出征,如果不是有封玄奕这些老将在,焉能每战必胜,黄梦梵举杯道:“今日梦梵敬将军一杯,聊表心中感激之情。”
封玄奕连忙举杯相谢,泪水盈眶。
诸葛烨伟笑道:“如今良辰美景,正好游冶,何必说些军国事,图增烦恼,昔日高人赋采薇,烨不才,不能不食姑娘之粟,但也不爱姑娘之禄。”
众人听了,一阵心灰,黄梦梵站起身道:“先生志向高洁,梦梵佩服。”
诸葛烨伟已经带了七分醉意,更觉得身上发热,解开轻裘衣襟,走到亭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醉意朦胧的大笑道:“今日尽欢而散,多谢了。”
这时,盛儿趁机到诸葛烨伟身边,在耳边低低说道:“有人来了,公子小心不可失言。”然后替他整理好衣衫,笑道:“公子身子不好,今日又多喝了几杯,可不能着凉了。”
我神志一清,清醒过来随手接过盛儿递过来的热方巾,擦了一把脸,道:“烨酒后失态,还请见谅。”
黄梦梵笑道:“狂歌纵酒,名士风采,怎说失态,不过贵仆说得对,先生身体刚刚好转,不可着凉,还是多喝几杯吧,梦梵更希望先生能留在身边,做宰辅。”
诸葛烨伟坐回位子,接过温酒,慢慢品味了起来。眼睛余光却见黄梦梵等人互相打着眼色,不由心里暗笑。
瞥见来人诸葛烨伟心中一凛,道:“不过是个俘虏,这里的每个人比在下适合做姑娘的宰辅,烨可不敢应承。”说罢,诸葛烨伟起身道:“烨不胜酒力,这就先告辞了。”
在他转身之时,听到黄梦梵失望的声音道:“先生,你当真如此狠心么?”诸葛烨伟身躯微微一颤,终于没有答话。
看着远去的背影,黄梦梵手中的酒杯碎裂,鲜血从手心滴落,她从未像这样一般觉得心灰意冷,从年少时候,她就是众人的焦点,她始终都是高高在上的,军士效死,百姓爱戴,手下敬畏,多少次,她只是用尊重之心礼敬贤才,就换得那些人的感激涕零,多少次她只是随意而为的一些小事,却成就了她平易近人的形象,渐渐的,她习惯了用自己的魅力去征服别人,用谦虚和平和去得到人心,今天,她真的遭到了惨痛的失败,无论自己怎样相待,那个人始终是微笑着远离,是的,可以将他留在身边作个官员,但是又有什么用,没有征服那个人,没有得到他的忠心,这一刻,黄梦梵真的品尝到失败的苦果,多少次失利,多少次受窘,她都从未如此失落,痛苦过。
就在黄梦梵不可自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优雅的乐声,声音飘渺高洁,温和中正,黄梦梵不由心中一动,心思渐渐平和下来,看了看身边群臣们忧虑的眼神,她无奈的道:“梦梵累了,这就回去休息了。”说罢她起身离去。
封玄奕等人看着她的背影,感受到黄梦梵的寂寞和悲伤,不由心情沉重。他们虽然不能明白她的心情,可是黄梦梵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却是心知肚明的。封玄奕看人都已经散去,有些恼怒地道:“诸葛烨伟也未免太过分了,主人如此对他,他居然还是这样无情。”
蹇德宏叹息道:“无论他怎样过分,我们也不能怪责他,所谓忠臣不事二主,他不愿效忠我主也没有什么奇怪。”
甲淳怒道:“所谓忠臣,若是不肯投降,宁死不屈也就罢了,可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却只是不肯效忠我主,这样的明主不肯侍奉,难道去侍奉向梁那样的人么?”
皇普擎苍若有所思地道:“我倒是担心小姐真的动了杀机,若是杀了此人,不仅是天下少了一个才子,还让小姐的声名受到损害,只是小姐担心的也有道理,这样的人才,怎能让他被他人所用,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们的事情又了解了那么多,就是小姐放心,我们也不能安心哪。”
封玄奕却道:“我觉得此人并非无心,只是却有一个我们不明白的碍难之处。”
六道目光立刻落到封玄奕身上,封玄奕突然微微一笑,一个仆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到了四人面前,恭恭敬敬的禀报道:“封将军,小人问了送先生回房的仆人,途中先生突然摘了一片竹叶,吹了一个曲子。”
一走进诸葛烨伟所居住的栖凤轩,夜凤就道:“看来梦梵对你可是不错,这梧桐小筑是最好的园子,居然给了你住。”
诸葛烨伟正和盛儿下棋,诸葛烨伟棋艺平平,盛儿却下得不错,据他说,下棋有助他练功,如果不是诸葛烨伟大局观不错,再加上偶尔出几个损招,只怕就要惨败了,所以夜凤走进来的时候,诸葛烨伟正皱着眉在想一步棋,盛儿看到夜凤进来,站起身施礼,道:“奴才参见夜凤大人。”然后轻轻推了诸葛烨伟一下。
夜凤坐在盛儿的位置,见诸葛烨伟还在冥思苦想,笑道:“别想了,先生的棋艺真是臭不可闻。”
诸葛烨伟被惊醒过来,看看对面的夜凤,愣愣道:“您是?”
夜凤失望道:“天啊,难道先生真的如此孤陋寡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