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吵大闹?”
“没有。”子钦脸上带着惊异。倒是我听她这么一说,放心了不少,只要不发酒疯,不胡言乱语就行。再看镜子里头那张越来越令人满意的脸孔,微微的在唇角勾起一道弧线。
“今早,我听说姐姐救治的那位美人醒了过来。”
子钦轻轻提起美人我心中一紧,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全无,暗暗慌乱起来,柔昔她醒了?拽在手心的牛角梳没有知觉的掉落,我这副魂不附体的样子让子钦吓了一跳,她连忙俯下身看着我凝重的表情急问了声:“姐姐,你没事吧?”
“她醒了,那是好事,我的功夫也不全白费。”我淡淡吐出,镜子里的那双眸子没有颜色,脸色苍白了一片,忘了捡起梳子,直接披了衣起身,走向门廊中,尽量控制着自己内心的那片慌乱。
身上单薄,站在风中不觉有些发颤,然而怎也比不上心中的那道冰寒。我迎向廊中的风,云中那座高耸的‘邀月’楼台,似乎在渐行渐远,隐在了薄云中。
“姐姐,你什么时候搬去‘太乐府’?子钦能不能一起去?”
我回头,思绪中止,子钦那张凝脂的脸上嘴角微动,我仿佛记起些什么来,于是说道:“想去就跟着吧。”
“谢谢姐姐。”
子钦心中踊跃着一股子欣喜,但那双眸子却早已看出我的心事,只是不多提什么。我心想其实我心里是舍不得她的,又怎会留她一人在此,何况我在这宫中也无亲无挂,有她在可以彼此照应,她在太后身边未必日子好过。
我在院子里站了会,吹了吹冷风,心也似乎变得明朗了很多,只是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浮动,在我转身时,听身后有人喊了我的名字,一回头,见是两位公公进了小院门口,身后的人东张西望着找人。带头的两位我认得,一位是曾经送礼来的公公斟酌,另一位正是那小白脸公公唐录,见情形是来宣旨的,我急急喊了子钦出来上前跪拜。而后那小白脸公公便开始读了手中的圣旨,这院子就我和子钦住着,别无他人,我也不知是什么事。
听他读完圣旨接过手谢恩,大抵的意思就是让我尽快搬到‘太乐府’一事。斟酌公公倒是一直很客气待我,我也热情回礼;而那小白脸未必有些趾高气昂的样子,我不知为何总是对这样一个职位的人有些鄙夷,何况这人还很嚣张,就更让我从骨子里生厌,想必轩辕信也非常人,喜欢将这样一个人用在身边,我心中暗暗讽刺着加怡笑。
“要不是皇上宠着你,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这个小院子。”这声音刺耳极了,反正都见过几回了我也不怕生,朝着那小白脸陪笑着回了声:“公公说的极是,公公辛苦了,不如进寒舍用杯茶水吧。”
“不必了!还有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办呢,以后到了太乐府办事情要利索点,皇上也是会去那走动的。”
我心里一惊,差点忘了‘皇帝’这个身份,天下最高权位者。于是急忙点头应是,送了两位公公后,我便回屋子收拾了东西,往‘仁寿宫’去请了安才搬离这‘清兰小院’,心头有些不舍,毕竟待在这里挺清净的,这里的一树一花都经过我栽培长的很好,现在要换另一个地方又不知该如何适应了?
跟梁上的燕子告别,院中的寒梅一路拈香相送。子钦帮我收拾好了之后我们就直接去了‘太乐府’,来到大门外时并无人招呼,进殿之后才有个身材略显胖,样貌倒也算是秀气的人走了过来。
“这位姐姐,我们是从‘仁寿宫’过来的。”
“哪位是沈婉姑娘?”迎面来的人举止端庄,上下打量了我们,便问了起来。
我见她样貌应该比我年长很多,所以喊了声姐姐,上前行了礼。她也见我乖巧玲珑态度马上变的较先前要好多,带了我和子钦入住在一间卧房后也安排了我的办事地方,后听说那女子名叫绸锦。
后来几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的很平静,柔昔醒了我也没有去看过她,只是听一些宫女口中知道皇上最近常去她寝宫看望,而且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我心中悲戚,但也怨怪自己固执过头。不过在太乐府和伶伊倒是来去走的很紧,一有事就跑去向他讨教,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一般。而且很多人听说我是从‘仁寿宫’调过来的之后便对我有了距离,加上和伶伊的交情,我在太乐府算是过的很好。
今早,我起的有些晚,其实在太乐府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什么监管,那纯粹是一个放着看的官位,无用。因为宫里每回安排的歌舞都是他们唤月国以往常用的曲子和舞蹈,经过很多年下来,我总不能在这些歌舞中乱改动什么,那会遭来什么样的罪名我也不知道,总之会冒犯先帝。我只是在这自弹自乐着,偶尔编一些小的曲舞给她们当作任务,而我自己无聊的要命,除了去找伶伊聊天闲扯之外似乎哪里都不能去。
从早到晚我待了一天在‘太乐府’,回了卧房也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见子钦已睡我踱步向外。天上一弯新月映照着整个皇宫很特别,梅花凋谢的余香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这时候的天气已近三月。我走着走着,并没有向‘皎月河’走去,那地方离这太远了,我只是绕着太乐府走了一圈,而在‘忆香园’的门口站立住。墙上有个木栏不知用作什么,怎会在这?我听里面有声音便止了步,垫着脚从那墙壁上的木栏爬了上去。
‘忆香园’的后门敞开着,有两个身影站在暗处分辨不清谁和谁,只是那声音如此熟悉……
“别忘了你的使命,我们的王可是把希望全部寄托给了你,你若是背叛他,下场会很惨!”
“我想我真的爱上轩辕信了,‘鲁良国’其实根本就不可能有复国的一天!你我心里都清楚。”
“住口!这么多年我隐匿在皇宫之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杀了轩辕信,就能回到原来的位置安稳做你的皇后。”
“本宫杀和不杀轩辕信,结果都一样能做这个皇后,但是……你又得到了什么?”这声音,这篾笑,我突然想起了某个人,一模一样,想起她就会让我浑身发抖。
‘啊’字闷回喉咙,身子已从木栏上摔落在一个温热的怀里,我正惊慌失措的时候抬眸看到面前的人时更加吃惊的说不出一语来。
“嘘!”
他小心翼翼的爬上木栏,顺手将我扶上,暗处的两人并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声响,继续悄声说着话。我默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那张俊美的脸孔在月光下依然明朗,我忽略了那两人的话,将眼神一直留在了他的脸上,遐思瞬间绕满了脑海。直到后来他扶我下去,我竟莫名其妙于刚才连一句话都没有听入耳里,而是跟前的人将我一路紧紧的牵着,直到拉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悄然停下。
“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从你……往忆香园路上走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了。”
“啊?”我怔愣着。
“帮我盯着他。”
“谁?”我故作不懂他的话。
“伶伊。”
“凭什么?”
“就凭这话是我说的。”
“你!”
他松开我的手,转身,我还在为今晚的事反应不过来时,脸上一阵温热袭上,轩辕信!月光下那道笑眸消失在黑夜中,这男人太得寸进尺了,我脱了脚上的一只鞋扎了过去,这套手法虽然惯用却不一定能对目标百发百中,但听到一声‘哎呀’声音之后心头窃喜了一番,等我去找鞋子的时候,竟不知去向。
回了卧房,躺下,心情久不能静下来,轩辕信怎会出现在‘忆香园’,难道他已经怀疑柔昔了?但愿吧。可没想到伶伊会有问题,之前的怀疑变得更加凝重了,看来柔昔和伶伊在宫里一定安排了很多事宜,甚至放了眼线,跟踪一切有关轩辕信的事,也包括了我?
躺着躺着,梦就降临了。最近时常做梦,忧多扰人,连梦也都碎碎的,特别是今夜醒来的时候吓的是满头大汗,思前想后便久久不能入睡了,一坐坐到了二更天,于是只好让子钦点了灯搁置在床边上,能睡便睡,睡不着也就作罢。
第二日再见伶伊时,他身着一件白衣直接朝我站着的树下飘飘而来,我额角竟然渗出些密密的汗珠,心里直发抖,感觉也是有些怪异,而他完全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大老远的地方就对着我浅浅的笑,长笛在袖子间藏着。
“怎么了?发什么呆!”许是见我脸色苍白,伸手一摸我额角,惊道:“怎全是汗!”
我摇了摇头,声音很低:“穿的有点多……”我眼神闪躲间注意着他的表情,明明很清朗一张老好人的脸孔,为什么他会是柔昔的同党?王鹤他对我的好莫非也有所企图,可想来想去我对他毫无用处,要不然就是打发寂寞的工具?
想到这,我不禁想删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