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我与伶伊少了话语,甚至有些疏离。这一日我正于‘太乐府’陪练,有个陌生公公来通报说是有远方故友来找我,接了信纸我就急急往门外赶去,正巧碰见伶伊来乐府,那道眼神却让我有些迟疑,他默然站立门口与我相视,还是那件白衣长袍翩翩的落在风中,模样依然美。
“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与我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神交错,然后他点头,目光淡淡的,看我背影渐去,便转身回了‘忆香园’。这是我见过最消沉的伶伊,自从我疏远了他之后,他也开始少言,不知为何,这种感觉很怪,怪的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安。但急于见到来人,我便加大了步子赶去。
在一个别院我看到了余瑶的哥哥余量,穿着一身殿前侍卫的打扮显然让我吃了一惊,他见到我时和我一样非常高兴,我向他走近时忙问道:“余大哥你怎么在这?这……”
许是见我好奇他这身装扮,于是回我道:“好久不见,婉儿姑娘可好?”
“还行吧,你还没说怎么进来的呢?你的伤都痊愈了……”我急着想了解。
他笑回道:“我的伤早就好了,前些天在南郡王子安排之下悄悄进的宫,而且有点机缘之下被调到了殿前做侍卫,方才打听到你被到了‘太乐府’做管事,然后打定主意之后我就让别人帮我去给你传信,宫里的人还是很容易收买的,这点小忙不难帮。”
我兴奋之余想到南郡心中顿生起一丝佩服,但一想余瑶还没有出来,之前答应人家的事却没有办到,而总碍于上次的事情与轩辕羽和轩辕信有了点隔阂,试想下次去试试,别的路子恐怕不行。
“小瑶被关在牢里,暂时是没有问题的,给我点时间,今晚,今晚我就去说说情。”
他起先愣了愣,后听我讲完原因之后便是一声长叹,对我说道:“其实我也知道皇宫不比外面,凡事总有难为之处,婉儿姑娘,实在劳烦你了。”
“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办到的,说不上劳烦,小瑶的事也是我的事。”
“我得走了,不能待的太久……不然被发现就不好了,婉儿姑娘保重。”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小院,剩下我一人站立在院中。
没想到答应别人的事却迟迟没有办妥,今夜我就决定去找羽殿下说这事,前几次见面总是因机不逢时而没能开口。
然而这次急匆匆的见过余大哥,等我从别院绕回,脑子里计划着小瑶出来之后该怎样让他们兄妹相见的事,前面而来的轿子恰在跟前停下了,避无可避,我便躬身行礼。
皇宫里谁能坐享这座富华大轿,也仅此一人。
我蹲身低着头等着,轿子里的人并没有下来,而是根据里头那个人的意思让身边那个小白脸来传了话。
“请沈管事上轿。”
我倒抽一口冷气,这几十名宫女众目睽睽之下让我去坐皇帝的轿子?不活了吗?我急忙跪下道:“皇上乃九五之尊,请恕奴婢万不能遵命……”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上去就上去!难道你敢抗旨?”
我一抬头,这话出自这白脸太监嘴里,气就不打一处出来,骨子里就是硬着脚再也不想挪动一步!但这抗旨两字却有些撼人,不觉手心捏出了汗。
“唐录……”
唐录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没人收管真是不行,轩辕信犀利的眼神从帘子一角投射过去,只一眼,他便卸去刚才那副恃宠而骄的势头,忙跪在了轿子前求饶:“奴才该死,奴才错了。”这唐录平日里跟在皇上身边,深知皇上喜恶,时为皇上分忧,也就被宠惯了脾性,却没想到皇上会如此重视此女子,因为她而责罚了自己,心下生了几分恐慌,日后还是得多注意言行才好,这女子是千万不能惹的。
“掌嘴!二十。”
“皇上……”
我站立着,心里算是解了气,但就是不肯去坐轿,旁边的奴婢们在风中冻得有点瑟缩,我再抬头时候那张俊俏的脸孔竟然到了跟前。
“站在风里不觉得冷吗?”他的语气跟刚才完全不同,温和了许多。
“现在已经快三月了,这风吹的不冷,反而清爽。”我微笑着回道,明净的眸光在他脸上掠过,然后低头默然。
“是吗?”
我正准备怎么应对他,一瞬间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抱在怀中,来不及惊慌整个人已经被放入轿中,他安坐在我旁边,望着我一脸惊慌失措嘴角现出一丝笑来,直听到那个干脆的声音:“起轿!”
偌大的一个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心神恍惚之下才得以恢复平静,面对那双俊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心中全无怒意。
轿子漫无目的的行在高高的宫墙之下,不知要去向何处?真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的下去,没有人打扰这片宁静的对视。
猛地,我醒悟过来,我们不是凡夫凡妇,这里是皇宫。
“我让你盯着伶伊,你跑这边别院来做什么?……”
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义务帮你去盯着一个人,要盯着伶伊,派个人暗中去盯着就可以,一时间我无言以答。
“怎么,不高兴?”
“没有。只是我想知道这是要去哪?”我绕开了话题直接问起。
“到了便知。”
我见他表情平静,这一身傲然在那张秀气的脸上更显得不凡。
“那我的鞋……什么时候还我?”我一伸手,整个人被快速的拉进怀中,尽管我使劲的挣扎过,但还是没能逃脱,顾忌到轿子外面还有很多婢女和侍卫,就没有大喊出声,只是硬推了几下,干瞪着眼。
“放开我……”
“鞋……好像赠送给了柔美人。”
我一听,立马火了:“你!”
轩辕信双眸微怔,嘴角浮过一丝得意的笑,并且不急不慢回道:“要知道你对当今九五之尊不敬会有什么后果吗?”
近在咫尺,脸已涨的通红,又气又恼之下强压怒火,推了推他说道:“奴婢不敢对皇上不敬,刚才一时失言还望见谅,但也请皇上自重放开奴婢!”
“我记得你也曾拒绝过朕很多次,那朕是不是也可以拒绝你一次,说一个‘不’呢。”
“……”我沉住气,心中郁结:“奴婢不想再重复以前的话,请皇上放过奴婢吧。”
他瞬间沉默,温暖的大掌抓着我冰冷的手指揉捏了几下,凑到我耳边说道:“可以。但是你觉得今日之后流言蜚语还会少吗?”
我沉默,但仍旧不忘挣扎……
“落轿……”轿子停了,我总算松了口气,至少不用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自从知道他身份之后心中总是显得很压抑。他拉起我的手下轿,这场景大致是让人惊叹的,皇帝拉着个婢女进了‘沁香殿’岂不是皇宫中头等大笑话吗?
“你们都退下!”所有人听到发话急忙都止了步在门口。
宫女和太监的惊愕不敢显露在脸上,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一直等走到一间布置的精美的房间,掩了门,屋内只剩下我和他两人,这里大概就是书房了吧,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书房也就相对大的多了,富华是不用说的,周围格局也独一无二。
进到书房后他才松了手,坐上桌前,翻阅起一堆厚厚的折子来。旁边摆放着文案,四壁无尘,一股熏香的立刻溢满心脾,这就是皇帝的办公的书房?宫人们在门外站立,没人打扰这屋内的情景,只是免不了今天的事会传的沸沸扬扬。
“你就不怕流言蜚语吗?”
他自然的看着折子,没有抬头,但话语依然温和:“朕并没有听到流言蜚语。”
我无语的想笑,听不到就不当回事了?怪胎!真是怪胎!也对,他是皇帝,一手遮天,谁敢说他的不是不是自找死路吗?
他见我没再说话,依然翻阅着折子,好似这屋子里只有他自己存在,我左右环顾,来回扫视了几遍,再落到他手中的折子上,那副专情挺有魅力的。
但站着太久索然无味,也不敢乱走动,帝王就是帝王,哪还是皎月河畔的面具,如今他就是完完全全一个唤月国的国君样子,自然有些惧怕。
“如果没事,我想先回‘太乐府’还有事要忙。”我终于按耐不住,想走的意思。
“等等……”我想转身开门,他翻阅完手中的一本折子之后喊住了我:“我还有事要问你。”
这说话语气较先前认真,我试想之下犹豫了,想起余瑶的事,正好此时也算是个机会。等了会他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认真的翻阅手上的折子,而我一直站立在他眼前,看他一本翻过又一本,直到我忍到他看完最后一本折子的时候我才开口说道:“皇上有什么事找奴婢?”
他眉间轻皱,又舒展开来,视线从搁置下的折子上转移,跟随脚步近了眼前。
“朕是觉得你有事要找我。”
“什么?”我一惊,神色闪躲之下看向他一脸疑问的表情。
他起身走近,装作一脸疑惑的问:“难道是朕判断失误了?”
我顿了顿,心想莫不是他知道了我今天去见余大哥,并且有求于他。
“你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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