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保存在火焰里
直到长夜来临
——顾城《也许,我不该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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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他用了全部的心思,帮助她心无旁骛地学习。他开她的玩笑,说流行的说法是,高考是最后一场不看脸的竞争,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脸庞,说“你还是好好加油吧。”她气得把原子笔摁得梆梆响。
他教会她许多不同的学习方法,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向她坦言自己实际上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她笑着叫他作老男人。他挑眉,不置可否。
她为了他,向久未联系的姑姑坦言,承受了劈头盖脸的谩骂。他拿起听筒,耐心地听去了大半,而后教她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她为了他的坚持,日复一日,即便在最忙碌的时间里,也没有忘记在每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双腿坚实地踩在土地上,心思却遨游到很远的地方。
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围着等了足足有两个月的英语竞赛成绩通知书。她向他推诿,让他先看,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拾起薄薄的信封,沿着黏合的轨迹轻轻撕开,从其中拿出白到透明的“最后通牒”,看过之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她强颜欢笑,说重在参与,实则心在滴血。他却忽然笑出声来,抱着她转起圈来。原来,成绩虽不是最好,但是已经足够给她在高考,这场最后的比赛中加分。
他们一起看着早晨第一缕光划破天空,一起看着夜空最明亮的星星、月亮都沉入梦境。
他们一起看着树叶变得金黄,落了满地,轻轻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声响,软软的,像走在云端。
他们一起看着白天渐短,看着黑夜无限增长,看着皑皑的雪纷纷下落,落了整个屋檐,落了整片草地,落在对方的眉眼。
那句诗词怎样念?
像是,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他们一起看着燕子回巢,看着院子里新开的花儿争奇斗艳,看着冬天洗礼之后,柳条如同姑娘的长发,在风中轻舞。
他们一起看着,看着看着,忘记了时间。然而,又一年夏天,悄悄来到。
一个晚上,突来暴雨。
陈喻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犹豫了片刻之后,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问他,这一次总该回来了吧。
他却问那人,“你那边,也同这里一样,下着这样大的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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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他没有来历,只是个迷失的人,不记得家在哪里,甚至不记得,他来自黑夜。(——改编自菲茨杰拉德“但愿她没有来历,只是个迷失的少女,不记得家在哪里,只记得她来自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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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一次请他打开等待许久的信件,不同的是,这一次是鲜红色的,是她数年来努力成果的凭证。
他却将信件重新推回她的面前,“这一次,你必须自己打开。”
而后,一切终于走向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