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陈喻出了门,只说去买些东西。艾沉问买什么,却又装作没听到,径直关上了门。艾沉在紧闭的门后嘟囔着“搞什么啊”,却也拿他没辙。
她总是拿他没辙的。
艾沉忽然一个激灵,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从衣柜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小心翼翼地翻出一条围巾和一大团毛线。她将围巾叠得整整齐齐,摆到礼物盒里,趁着陈喻没有回来,偷放在他的床头。艾沉猜测着陈喻可能的反应,顾自笑得开心。这可是她织了好几个礼拜的成品,她自认为是相当好看的。
至于艾沉为什么会给陈喻织围巾,说来也巧。几周前,她正和陈喻一起,忙着打点院子里不败的植物时,听到门外经过的一对母子的对话。那个小男孩儿穿着红艳艳的上衣,头上戴着雪白的耳套,看上去可爱极了的模样。他声音软软地问他的母亲,他的新年礼物是什么。母亲对她摇摇头,说要保密。
他们并肩行走的背影,迎着阳光,那样美好。
恐怕就连艾沉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当时的目光之中载了多少羡慕。只是回过头去看向陈喻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走神,仍旧弯着腰勤快地劳作着。
即便世界毁灭,绿叶依旧会亘古长存。书中如是写道。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产生了为他织围巾当作新年礼物的想法,之前思考了很久,总觉得他什么都不缺,这下倒是豁然开朗。真希望,她也可以多少给他带来一些家的温暖,就算他早已注定了只能是一个短暂停留的过客。
只是在织围巾的过程中,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啊,家这个字眼,那么的温暖柔软。
客厅的电话声响起,将艾沉从万千思绪中唤醒。她腾腾跑去,看到陈喻的号码,不知怎么的,情绪翩翩落下,像是站定在秋天的梧桐落叶下,“喂?”
他说,“到院子里去一下。”神神秘秘。
艾沉不疑有他,走到院子里,四处张望。
这个时间段碰巧没有人在放鞭炮,周围安安静静的,天已经黑下来,路灯也变得有些晦暗,看不分明。
忽然,有一个角落亮堂起来。火光不知从什么地方燃起,下面是橘红色的艳丽火苗。银白的,桔黄的,闪着亮光的星星点点,从火苗中蹿出,到很高的地方,再像花儿一样四散开来。
她伸出手,白色的流星像弹珠一样弹过她的掌心,再消失不见。
烟花,不远不近地将她包围,黑夜绚烂如白天。
这是一场光与火的流星雨。
好美,好美。
可是,美的究竟是什么?
是焰火?是星光?
还是他站到她的身侧,同她一起感受着,轻声说,“你的心愿,我听到了。”复而,执起她的手,五指一根一根包容,温暖,顺着肌理,一直延展到血液之中。
是谁说过的,除了我的眼无人可见,除了我的耳无人可闻。
她小心地吐出胸中一口气,额头从后抵着他的肩,这样他就看不见,她为了这样令人喜悦的一幕却伤感到泪流满面。
她说时只当这世界的声响如此嘹亮,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听到。却不曾想,因为她在告诉着他什么,所以他便抹了其它声音,只是专注地看她,专注地听她。
又怎么会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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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蹬鼻子上脸这个说法的吧,我说,你再这样对我好,我可要赖上你了。”她这样说,没有抬头,没有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样的话。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回答,他说,“你的家人不在你的身边,我的家人也不在身边。所以,我们就成为彼此的家人吧,艾沉。”
半晌,她闭了眼,泄了气,声音有些委屈,“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这么说是因为她不明白,身边没有家人的,难道不是只有她一个。
他却已经切了频道,完全走出了之前的对话,温柔地开口说着,“新年快乐,艾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