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海地界鱼龙混杂,聚三教九流,彼此并不相熟。
便如这鬼武,众修不知其根底,见他生得魁梧、青面龅牙,又感他身上阴冷气息,心中俱是一凛,暗道:“好丑匹夫!不知有何来历?”
听其言语粗鄙,那庄公子不由眉头微蹙。
门清见状,心想:“这两人不对路,且想个法儿,免叫他二人在此相斗毁了家当。”忙打个呵呵,笑道:“今日归元魂榜头两位一同光临本阁,当真难得!鬼武先生此来必有好货,请随小人入里间详谈如何!”
鬼武也是霸道,竟不搭理,心下思量:“这姓庄的分明是个娘们儿相,若是叫鬼文那厮晓得,还不得屁颠颠地赶来掳了去?可惜老子却不好这口!”
又想:“慢来!若此人真是个女的,岂可叫她从我眼前溜走?”喝道:“庄道友是凰是凤,待你鬼武爷爷验后便知!”
话间,已欺近前去,探手抓向庄公子胸前。
事起突然,众皆意外,当先几人闪避不及,顿被撞倒在地。
那庄公子更快几分,间不容发之际斜身避开,见其反手扣来,脚下一蹬,顺势后滑。鬼武贴身追至,掌似虎爪,招招挠他前胸。
也不知那庄公子使的何种身法,鬼武挠他不着,总差了尺许,恼道:“气煞我也!”并起两指,咻的一声打出道黑光。
庄公子这里却是白光,与那黑光一触便即湮灭。
两人你纵我跃,这般游斗周旋,只看得门清心紧,恐互有所伤。但二人功夫着实了得,斗得半晌,不见碰到桌椅,未曾打碎坛罐。
众修啧啧称叹:“当真好手段,不愧为归元魂榜头两位!”又道:“我看未必,只论身法,庄公子当略胜一筹。”
鬼武闻说,尤觉羞怒,十指连弹,遍射黑光,其速甚疾,未曾被庄公子尽破,殃及众人。
宠渡掌中化出火团,也接了一记,虽将玄光抵过,却觉通体冰凉、浑身发冷,讶道:“这厮真元好生怪异,怎如此阴寒?”又想:“这却好!正愁找不到出手的由头,如今正可趁机助那庄公子脱困。”喝一声:“呔!你这人好不讲理,怎就伤及小爷,看招!”便下到场间,与庄公子同进同退,共战鬼武。
那庄公子道行虽在归元上境,尚低了鬼武庄小截,一时半会儿还罢了,时候既久,便露了破绽,又念及身在猎魂阁内,未敢放开手脚,终有些勉力难支。
亏得宠渡及时出手,幸免被剥去衣袍。就把那鬼武气得窍中生烟,竖眉恼道:“小子何来?既与此事无干,插手作甚?”
“好莽夫!你那黑光伤了小爷,怎说无干?”
“此是你自寻死路,却怨我不得!”
鬼武言罢,“噌”地掏出柄丈长画戟,其上刻纹古怪,戟端乃是鬼头,双耳狭如弯月,头顶生有尺许尖刺,皆是乌光闪亮,锋锐异常。
内中有人显是听过此物,脱口惊道:“此乃‘扶幽鬼戟’?!这厮莫非是冥宗之人?!”
“想必错不了,难怪他有这等手段。”
“这人名姓之中带个‘鬼’字,保不齐便是那‘冥宗三鬼’之一!”
“冥宗三鬼?!哎哟,这可不得了。冥宗历来神出鬼没,手段阴狠,叫人防不胜防。”
“可不是?这两人开罪了冥宗,只怕惹了大祸,难得善终!”
“你我莫待在此间,早走为妙。”
自有那保命的,心惧冥宗凶威,抽身走脱。
宠渡闻听众议,又见群修谈之色变,料想那冥宗定非善茬,自思:“无怪这鬼武真元阴冷,想必是炼化阴鬼之力所致。而今首阳宗之事尚未有解,反倒另生隐患,如何是好?”
那鬼武瞅他愣神,提戟便刺,怎料阵阵灵压落下,身子不由僵在当场。场间众修亦复如是,俱不曾动,连那奔走门外之人也落脚不得,皆被定住。
便闻一道人声轰轰而起:“冥宗小辈,何敢在此撒野!”
“化神境界?!”众人感其灵压,尽皆悚然。想这墟海地界常聚三教九流,猎魂阁内岂无强者坐镇?却未料竟是化神之辈。
那人又道:“你冥宗乃是旁道,与我等玄门正派素来井河不犯。本望你识趣些自息干戈,怎知你变本加厉,想是未曾将我猎魂阁瞧在眼中?玄冥老鬼纵你横行,老身倒不介意替他管管,好叫你这小辈知些规矩!”
“正派个卵!你等道门背地里下的黑手何曾少了?!”鬼武自知难挡,只心下嘀咕,面上不敢造次,道:“前辈息怒,此番是晚辈鲁莽!还请前辈解了束缚,鬼武即刻便去。”
冥宗宗主玄冥,虽不过元婴圆满修为,本不足惧。但冥宗老祖功参造化,据说道行尤在化神之上,实非易与之辈。
那人言之不惧,却不愿因此结下梁子,便收了灵压,道:“你等有何过节,老身管不着,却不可在本阁闹腾。”
言下之意,若是在外间,无论是鬼武斩了旁人,或是他被人所杀,猎魂阁概不在乎。鬼武听出此意,出阁而去,心下恼恨:“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今且先揭过,他日再来寻回场子不迟。”
众人念及那化神修士,皆道:“皆言化神便可飞升仙界,此人为何滞留在此?”
“势必有因,你我这点修为,焉能听闻?”
“说的对。我等当勤加修持,待至化神,自可晓得。”
“此言极是!”
“不过,今日可听化神前辈一言,我等幸甚!”
群修惊疑不定,兀自悄议,渐而四散。不题。却说庄公子道谢作别,叮嘱道:“杜兄,这鬼武睚眦必报,你且当心,多备几样手段才是。”
“墟海地界当真有趣,人人皆是神秘模样。那化身修士不说,便是这位庄公子也来去匆匆,婉拒我与他同行,倒真有何秘密似的。”
宠渡细思片刻,径寻门清,随入隔间,买了飞剑,另有一卷幻化之术,当即于房内演练。出得阁来,已换了副面相,纵是鬼武、贾打等人与他擦肩而过,若非留意他腰间歪嘴葫芦,却也认不出。
时已入夜,四处华灯初上,或明或暗,或连缀成片,或孤盏自立,别有绚烂。
宠渡无心流连,依玉简所述,借传送阵到了洞府。掌灯四顾,但见洞中宽敞,除却一应家当,另置丹炉。又往洞外,见了些奇花异草、修竹乔松。遥望坊市,灯火通亮,宛似明珠,当真好景。
夜风袭来,宠渡深吸一口,叹道:“那门清诚不欺我,这海滨山府果然灵气充裕!”便打坐吐纳,行功半宿,这才安歇。翌日大早,径往坊市海边,借传送阵,入山猎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