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脸人,眼下初来乍到,不可少了礼数!”宠渡且思且行入得阁内,也不看那等人来人往,径往柜台,朝台后之人拱手言道:“道兄,某人稽首了。”
那人忙答礼毕,道:“小弟门清,乃今日掌台小厮。却不知道友上姓?贵处?缘何来此?”
人叫门清,诸事门儿清。
宠渡听他一连三问,也是哑然,心中笑道:“当真人如其名,想是个‘包打听’!”欲报家门,又想:“那贾打诸人也在此间,我若用真名却是不妥。”便道:“道友客气,在下杜冲,无门无派,不过一介散修。此番初入贵宝地,不知外间兽魂榜是何意,敢请解惑。”
“我道是何事!”门清打个呵呵,“想必道友也看得明白,那榜上列有百人名姓,每人之后皆有数目,名曰‘魂点’,乃是斩妖所得。兽魂点数依其道行高低,数百至数千不等。道行愈高,自然点数愈高,但斩妖所需修为也更高,故又分作‘归元’与‘玄丹’两榜,各自算计!”
“果然如我所料!”宠渡暗想,又道:“这与寻常猎妖无甚区别,为何众人争相打榜?想是另有说法?”
“噫!道友真乃通慧之人,此榜当然不止如此!”门清睁眼称叹,道明详细。
原是那兽魂榜,乃由左近宗门共立。凡入墟海猎妖者,皆可自猎魂阁买得‘魂简’,采纳兽魂;所得灵材,可自用,亦可作价出让,悉随己便。
另有规矩,每年榜上前三位可得犒赏,灵晶、丹药或法术之类。这赏赐既出于猎魂阁,自非等闲,无不是众修汲汲所求之物。
除此而外,更可声名远播!
墟海由来已久,自认有些斤两的人,无论名门弟子或是坊间散修,皆来打榜,以显本事。
若争得榜上有名,自叫人刮目相看;若入前十,便受众修瞩目、各方敬仰。至于前三,实乃道门翘楚、人中龙凤,那人若是散修,会被各宗争相收入门下;若已有师承,自是被奉为天骄!
“竟有这般好处?!”
宠渡心神悸动。名声不足道、道行方为本,他不甚在意那等虚名,只那犒赏当中有一“通元增灵丹”,助长修为,可抵廿载苦功,端的是妙药,实在挠到他的痒处。忖道:“若服此丹,定然突破初境,也可看看我那三片真湖作何变化!”
那门清也是机灵,见他默然无语眼色闪烁,暗想:“嘿嘿,又是位打榜的主儿!只可惜上榜不易,若与他说破,不免断了本阁财路,却是不可!”便笑嘻嘻地道:“怎的,道友也想去墟海转转?”
“某人不才,正有此意,令道兄见笑!”
“道友言重!若有上好灵材出卖,还望光临本阁,价钱绝对公道!”
“这是自然,劳烦道兄备个魂简与我!”
“好说,道友稍待。”门清入了里间,少时即出,手中已多出个圆白玉简,“两千灵晶,可取此简!”见宠渡脸现讶色,又道:“道友当知,这魂简不似寻常棱状,不论多远、不分地上水下,只要未出此地界,且未在墟海正中,皆可被那崖下阵法感应,记取点数录于榜上。有此异能,自然制简不易,两千灵晶不过本钱而已!”
“若在墟海正中,又当如何?”
“愈往正中,云雾愈浓,魂简与阵法互感自弱,所得魂点数目恐有遗漏。若非必要,道友切莫轻易前往,彼处可有不少厉害妖兽!”
“原来如此,多谢道兄提点。却不知此简如何用法?”
“渡入神识、注以真元、刻上名姓,这魂简便是道友之物。各人灵息不同,断不会弄混,绝无差错!”
宠渡点了两千灵晶换来魂简,端详片刻,只觉盈盈可握、入手温润,知其不俗,道:“确值此价!”
那门清反而意外,心想:“两千亦非小数,这人却如此阔绰,倒省了与他磨嘴皮子的工夫!”又想:“这等财主,提了灯笼也遇不着,必得再叫他掏些灵晶出来!”将灵晶点验完毕,笑道:“我听道兄之言,似是今日才到墟海,可曾寻着歇身之所?”
“未曾觅得。道友可有指教?”
“不敢、不敢!道兄当知,墟海诸山灵气浓郁,本阁在那山中辟有诸多洞府,实乃清修妙境,胜过坊间客栈百倍。道兄何妨择其一处,闲时吐纳,又无外界相扰,道行自然精进。这洞府虽多,却分三六九等,个别府中另有山间热泉……”
这门清倒是做买卖的行家,唾沫横飞,将那洞府夸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宠渡恼他聒噪,却想:“贾打几人所驭的月船儿似是丹宝,只怕那道子身边有玄丹强者。正可选个偏僻洞府暂避,叫他几人一时寻不着我!”
便择一处,又买些符纸丹药之类,前后费去万余灵晶,与门清别过。怎料尚未出阁,冷不丁撞人肩上,定眼瞧去,呼吸顿滞,心下直叹:“好个翩翩儿郎!那连续虽美,却也比他不过!”
那人一袭宽大白袍,虽非女身却有倾国之色,鹅蛋脸、羽玉眉,明眸皓齿,乌鬓朱颜,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似人间肉胎,当是仙子临凡。桃唇微启,其声清亮,正揖了一礼,道:“庄某不察,冲撞了道友,望乞海涵!”
“道兄客气,错在某人!”宠渡回过神来,“庄道友好个相貌!”
“哦?”那人淡然笑道,“却不知怎生好法?”
宠渡暗想:“怎生好法?只怕说得再妙,也无法表其万一!”便道:“道兄之俊美,实乃某人平生仅见。却不怕道兄笑话,在下若是女儿身,当愿娶,——哦不,当愿嫁你!”心中兀自讶道:“乖乖,莫非我真将她当作女子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友真是爽快人。此等好法,庄某还是头回听说!有趣、有趣!”
两人这番言语,早惊动了旁人。当中有人显是识得那美男,便低声传告:“哎哟,这小子当真运气!所撞之人好在是庄公子,若换作鬼武那厮,定没好果子吃,保不齐便赔上小命喽!”
“鬼武?何方圣神?怎的就不能撞?!”
“嘘,小点声!说不得、说不得!”
“这庄公子又是何人?莫非便是那位庄公子?!”
“正是!我只远远见过一面,却是无缘结交啊,未敢奢望再遇!”
门清急步迎上前来,脸也笑烂了,道:“庄公子?久违、久违!二位此番不撞不相识,也算缘分!”互为引荐,又对宠渡道:“杜道友有所不知,庄公子以上境修为,居归元兽魂榜第二位,实乃道门天骄、我辈典范!”
那归元榜上前三位,分是鬼武、庄公子、朱费。
众修自然晓得,却少有人睹其真容,怎会料到此庄公子便是彼庄公子,俱是惊喜。内中女修闻其声见其貌,无不骨软筋酥、耳热眼跳,不知如何是好,早已芳心暗许。许是他美过女子,一干男修看着也觉舒坦,竟不妒忌。
宠渡暗想:“老头子生前常言‘见贤思齐’,似这等人物,当与之好生结交才是!”
忽而,另有人叹道:“可惜呀可惜!”
“有何可惜?”
“这庄公子生得恁美,却是男人。唉,怎能是男人哟?!”
“正是!若为女子……”
话到此处,却听门口有人喝道:“他若是个娘们儿,老子第一个要了!谁敢与我鬼武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