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窝滩上沙窝虫,
钻进耳朵要了命。
有的放矢矢中的,
灵丹妙药黑油精。
妖虫是什么虫?听贾忠厚这个说法,很可能就是这沙窝滩里的那些沙窝虫了。这沙窝虫的厉害,大人小孩儿都知道。
夏天的晌午,烈日炎炎,就在这沙滩上到处都是沙窝虫精心打造的沙窝。这里,那里,一片连着一片。俨然是一座座城池,一个个庄园。每一个沙窝虫做的沙窝,都是一个倒圆锥形的陷阱。深有一至二厘米,最大直径也超不了三厘米。这个小小的陷阱真是别出心裁,如果有哪一只小爬虫无意之中掉进去,便被藏在沙窝底下的沙窝虫毫不费力地捉住。如果一下子捉不住,想逃跑是不可能的。因为沙窝坑壁是非常松软的细沙,小爬虫踩上去还会滑下来,便会重新被沙窝虫咬住。沙窝虫是一种圆圆的、扁扁的、灰色的、长着夹子般嘴的、直径五毫米大的虫子。它捉住了小爬虫,先一动不动地静待一会儿,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便倒退着进入沙窝底下去,开始它的美餐行动。
牛的到来,不仅破坏了它的猎食计划,连它精心打造的美好家园也被夷为平地。这些丧家之虫无家可归,爬到牛的耳朵里是完全有可能。贾忠厚的诊断众人都心服口服,都求他赶快施救。
贾忠厚说:“救,当然是得救。不过这得用药,这药是很贵的。”他拿出了一小瓶黑乎乎的药水,向大家展示一下,“这药的名字叫黑油精,知道这瓶药是多少钱吗?我是十块钱一瓶进的,卖给你还是十块,一分钱都不挣。”说完他环视众人,“这牛是谁的?”
“我的。”王圣德说。
“这药你用不用?你要是用的话,我就给它倒上,这牛的病马上就会好的。你要是不用,那就早说声,那你就自己去想办法。”贾忠厚的话说得实实在在,给人的感觉是没有一点儿夹杂。
“用,哪能不用呢?谁家有病用药不听大夫的?再说,病都长了,用药哪有讨价还价的?别说是十块钱,就是二十块也得用!”王圣德满口答应着。
贾忠厚很满意地笑了一声,把那瓶黑药水慢慢地倒进了牛的左耳朵里去。他把药瓶子放进了他的药箱子里,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等了几分钟,这牛就不那么难受了,渐渐地安静下来。王圣德把绑牛的绳子松了,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迈开脚步回到了它原先卧着的地方趴下。不一会儿,就悠闲地反刍起来。
牛好了,大家都放了心,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只有贾忠厚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王圣德知道他是在等着要钱,就对他说:“大叔,今天上午牛病得突然,我的身上也没带钱,过几天我给你送过去行不行?”
“不急不急,只要这牛平安无事就行,钱算什么?”说着,他站了起来,抖一抖身上的白绫子裤褂,把一根粘在身上的枯草屑摘下来。向王圣德点一下头,懒洋洋地继续往前走去。
张学奎和王学奎一前一后往回走。一面走,张学奎一面考虑:“给牛看病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栽跟头。最要命的是这个大跟头正好栽在我最看不起的人手里,这口气吃的太没有价值了!太窝囊了!我就纳闷,这个贾忠厚看得怎么这么
准?论医道,他贾忠厚算是哪一棵葱?为什么我都没有看出来,他就看出来了呢?”
一片片的疑云在他的脑海里飘来飘去,无意中他设想了这样的一个情境:在赤日炎炎似火烧的沙滩上,有一个人从大路上拐过来,他想到柳树底下凉快凉快。他来到树底下一看,放牛的都在河里洗澡。他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一低头看见了一个沙虫窝。他伸出指头把沙虫从它的窝里抠出来,拿在手里玩弄一会儿。这时,一个罪恶的念头萌生了。他把这只沙窝虫随便放进了一头牛的耳朵里,接着便跑得远远的躲了起来。他利用这个功夫准备好了药,等放牛的发现了,他就从远处走来了……
狼见了血它就还会来的——
想到这里,他就对王学奎说:“到明天晌午,你早吃个饭儿,到长汪边的柳树上去藏起来,看看贾忠厚去不去。要是看见他去了,不管看见他干什么你都不要吱声。等他走了着你就赶快下来对我说,我在长汪头上等着你。”
聪明的人不用多说,王学奎一听就心领神会,觉得这个活儿有趣极了。
到了下午,张学奎还没等王圣德回家拦牛,就在半路上等着他。他悄悄地对王圣德说:“贾忠厚的药钱你先不要给他。”
王圣德也猜到了他的言外之意。今天晌午这牛病得快,好得也快。更让人莫名其妙的是,张学奎这样的医牛专家都看不出来的病,贾忠厚却看出来了。而且还看得那么准确,他的药也太好了。有的放矢,一矢中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结语:
沙窝虫厉害,黑油精管用。
不挣一分钱,十块钱一瓶。
价钱早讲好,不用早说声。
病好不肯走,牛平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