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应元转身回到城门口,此时两名兵士方跟了过来,低声问道“阎大人,可射中了?”阎应元头也不回,闷声答道“未曾,被他们跑了!”见此,这二人也不再多问,跟着阎应元进了钦明门。街上此刻依然是一片混乱。刚走到南街,只见刘秉贤正带着一班衙役急匆匆的赶来,为首的刘秉贤看到阎应元,赶紧跑了过来,喊道“丽亨!来的正好!本官方才回衙门,正遇上施府的人来报官,说是施府遭了强盗,本官带着衙役赶到时,只看到施府内外横七竖八倒着一地的人,施府一个家丁告知本官有几个匪盗向西门方向跑了,本官这才带着人向这边追来,丽亨可见得有人向这边逃窜?”不待阎应元回话,只见身后的衙役中有人喊道“壮士!壮士啊!”
阎应元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原来是施承训被一个家丁搀扶着气喘吁吁的从衙役后面走了出来,这施承训见到阎应元,不禁泣不成声说道“壮...壮士,是方才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施家上下怕是都要死在那拦江虎手上了!壮士!我...”话没说完,施承训便要跪下,阎应元赶忙几步上前扶住施承训说道“施老爷切莫如此,应元本就是这江阴的典史,自当保这一方平安,本就是分内之事。”刘秉贤看到眼前这番情形,一脸的茫然。施承训回头对刘秉贤说道“刘大人,这位就是救了我一家性命的壮士...”话未说完,便用袖子捂着脸呜咽起来。
刘秉贤忙上前安慰道“施老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时更应保重身体,可不要哭坏了身子啊!衙役正在府上清点,你先与我移步,到我府上,本官为你准备些饭食,压压惊。”施承训闻之,心中稍宽,回答到“承训谢过刘大人。”
刘知县带着施承训阎应元回府,一路上施承训紧紧抓着阎应元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走到刘知县府门,阎应元方惊醒“诶呀!刘大人,刚才应元与家母女儿走散。后寻得女儿,却又遇上城中出了事情,应元只得将女儿先托付于一位女子,如今既然事情已了,我当去寻之。”刘知县说道“丽亨莫慌,本官已差人去寻那月娥了。令堂嘛,是方才本官在半路是上撞见了,已经差人送回府中安顿。”正说话见,只见一人领着小月娥走了过来,月娥此时看到阎应元,蹦蹦跳跳的跑将过来,拉住阎应元的手喊道“爹!”
来人说道“刘大人,小人是陈员外家中的下人,刚才我家小姐在中街灯市遇到一人,将女儿托付于我家小姐,问过方知是知县府上之人,方差遣小人送了过来。”刘秉贤说道“既如此,先进府稍作歇息吧!”那人答道“小的谢过大人,只是府中尚有别的差遣,小人此时需赶回去复命。”刘秉贤说道“如此,本官便不强留了,去吧!”那人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此时刘秉贤看到阎应元背上的血迹,急忙说道“丽亨,莫不是刚才受了伤?!”
阎应元之前只顾着追那拦江虎,顾不得身上刀伤,现在才感觉到背上火辣辣的疼,回答道“方才与那恶贼打斗之时,中了一刀,幸得反应及时,伤的不重,不妨事!”
刘秉贤赶忙差人去寻郎中①为阎应元疗伤。不多时,一家丁带着郎中赶到刘府,为阎应元看过刀伤,敷了金疮药,阎母在一旁小声抽泣道“丽亨以后要加倍小心,你若有个闪失,叫为娘如何是好?”阎应元答应着,换下身上沾满血渍的衣裳,一家丁走了进来,说道“阎典史,刘大人有请。”阎应元随即跟着家丁走了出去。
刘府正厅中,刘秉贤与施承训正在餐桌前坐着,施刘秉贤见阎应元走了进来,急忙起身说道“丽亨,快坐,刚才施老爷已经将事情经过详细告知于我。丽亨真是悍勇无比!佩服!”阎应元拱拱手说道“大人过誉了!应元不敢当!”说罢走到桌前坐下。施承训说道“阎典史伤势如何?”阎应元微笑着说道“方才大夫说伤口不深,敷上些金疮药,用不了多少时日自然就好了。应元见施老爷脸上亦有淤青。也当请大夫诊治一下。”
施承训说道“我只挨了那恶贼一脚,此时已经不碍事了。倒是阎典史,为我一家老小性命,与那贼子以命相搏,救我一家性命,阎大人的恩德,承训当永世不忘。”说罢施承训又激动的流下眼泪。举起酒杯为阎应元敬酒。
刘秉贤也问道“丽亨是如何得这施府遭了匪盗?”阎应元回答道“应元本已赶到那蒋家巷,与那里长交谈片刻,又观察这四周,发现这场火非同一般,像是有人故意纵之,众人皆忙着救火,唯有街角三人形迹可疑,便一路尾随,这三人一路上说着什么今日定要将施府洗劫一空,阎应元便于施府门口将这三人从背后击倒。随后从院子侧墙翻入,正赶上这一伙恶贼欲动手杀人,也顾不得许多,便冲上前与他们动起手来。”说罢,只见一衙役走了进来说道“刘大人,蒋家巷的火已扑灭,刚才在施府点验,施府内外除了三个家丁被杀外,共收得四具尸首,抓获轻伤贼匪四人,另有一人伤势过重,只怕是熬不过今晚了。经家丁指认,死去那四人有一人是施府逃亡的管家,被那为首的贼匪杀死,剩下的都是那拦江虎一伙的。”
“押入牢中,好生看管。”
那衙役应之,方退了下去。吃过这压惊宴,施承训在家丁的搀扶下回府。阎应元也回到厢房内睡下,夜间,阎应元却睡不着了,此时他心中想的不是施府内的那场恶斗,却满脑子都是那女子。那侧着头的一笑。那粉雕玉彻的样貌。这一夜,注定是难眠的...
注:①宋以前,对医生的称呼较为复杂,一般根据其专科进行称呼,如食医、疾医、金疮医等。宋代始,南方习惯称医生为郎中,北方则称医生为大夫。相沿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