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齐玥知道沈亦杋和叶柠的事,为他们惋惜,可这几年的日子还算平静,她不希望生出什么枝节,“你和阿柠最近怎么样?”
“很好,她很懂事。”
她很懂事......很多年前他也和苏齐说过同样的话,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而他一无所知。
提起阿柠,沈亦杋总是能心满意足的笑出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比往常柔和了许多。
齐玥在心里感慨,要是能一辈子这么下去也算是造化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过完年,你已经三十二岁了,男人三十而立,该考虑有个完整的家了。”
结婚?这个词对沈亦杋一点也不陌生,他不止一次梦见过自己结婚了,那种幸福开心是什么也无法取代的,可是梦里的那个女人他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仅有的印象就是她甜腻的那声‘阿亦’。
沈亦杋一直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就是每天与她同寝而眠的女人,也告诉自己该给她一个确定的身份,可是每次要下定的决心的时候,就会有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他,五年如一日,在与它的抗争里他从来没有赢过。
他逼过自己很多次,他想,如果阿柠答应与他结婚了,那他就能彻底抹去心里的不安,可是......她不愿意,各种理由,各种推辞,让他渐渐模糊了这个想法。
时间过去的越久,他越无法与她提起这两字,除了,在梦里。
“等她毕业......”
沈亦杋想说,等她毕业我们就结婚,可是毕业两个字一出口他就顿住了,这句话太熟悉了,可他仍然无法兑现。
“等她毕业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齐玥见沈亦杋神色不对,担心的问。
沈亦杋抱歉的笑,“没有,我是说等她毕业我们就结婚,她不喜欢太招摇,而我又不想给她委屈的婚礼,所以,再等两年吧。”
一个女人留在他身边这么年,把她最美的时光都给了他,如不能给她未来,他还算什么男人。
那个梦,只能是个梦。
“这就好,不要给自己后悔的机会。”齐玥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几个孩子眼看着都过三十岁了,却就秦暘一个定下来的,她怎么能不担心。
男人天天在外面打拼,回到家还是独身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那里面的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齐玥鲜少有如此感慨的时候,沈亦杋担心的问,“阿姨,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问还好,这一开口齐玥的眼眶马上就红了,抹着眼睛说:“阿齐昨天回家了,第一句话就是‘她终于不要我了,妈,我可不可以哭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时候见他哭过,虽然心疼却也不能怪谁,小莞那姑娘一路磕磕绊绊的追了阿齐这么年,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终于要结婚了,除了祝福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挽留,怪只能怪阿齐把自己放过的太晚。阿亦啊,你和阿齐不一样,别学他拖着拖着把自己的一辈子拖没了。”
对苏齐和闻莞,沈亦杋一直都很放心,总认为不管过程如何艰难他们终究是能走到一起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感情哪儿来算无遗漏这一说。
他不想要这样!
“阿姨,不会的,我一定会阿柠结婚,一定!”模糊的记忆和半生的感情比起来,不值一提,他只要她的人和他们往后所有的记忆,过去,根本不值一起!
“哎,好!好!”
香樟树下,有人倚着车门在似暖还寒的风里计划了自己模糊的未来,有人缩在车里把已经荒凉一片的心彻底碾碎,大哀无声,大哭无泪,她,早就不属于他的那个世界了。
许尔焓赶来的时候,沈亦杋和齐玥还在讨论苏齐的事情,情绪低沉。
“我太太呢?!”不加掩饰的恨意在许尔焓的眼里蔓延,他真是恨透了眼前这个让曲清歌一再失控的男人。
沈亦杋讽刺的笑意扩大,“别把我想的和她一样乖张无理!”
许尔焓生气的抓住沈亦杋的衣领说:“你说什么?!”没有人能说曲清歌的不是,就算他们曾经相爱过!
“你做什么?!”齐玥一看许尔焓的动作,急了,这两人之间明显有过节。
沈亦杋云淡风轻的拉开许尔焓的手,整好衣领上的褶皱,说:“阿姨,您先去外面,我很快过去。”
“可是.....”
“没事。”
齐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两个身高长相足可匹敌的男人相对而立,周身的空气无风自动,紧张,压迫。
沈亦杋对自己的无妄之灾早有怨气,现在又被人这么指责如何还能忍,于是,说出来的话也激烈的几分,“你们夫妻还真是如出一辙,一个想杀我的女人,一个想杀我,我们到底有什么过节?从你们一出现,就各种的挑衅,无缘无故,莫名其妙,我沈亦杋不惹事,可也不怕事儿,不要把我的沉默当成退让!你奉为珍宝的女人,在我这里一钱不值,动她?我还没闲到那种程度!”
对于沈亦杋三分生气七分残忍的语气,许尔焓选择了沉默,淡了的情,换了的人已经没必要再拿来消耗他们的精力了。
“沈先生,今日之事许某记在心里,若有一日你有求于我,我自当奉还,但是,若你伤她一分我也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遇见你,是她人生最大的悲哀,舍弃她,也会成为你人生最大的悲哀。
“不必!”
沈亦杋走了,风卷起的香樟树叶,落在他的肩头又随之飘走,就像他选择的忘记一样不留一丝痕迹。
许尔焓走回车边,打开车门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无情无欲,死一般的寂静。
“清儿......”她什么都听见了?
曲清歌机械的动了动眼睛,等到目光有了焦点,才笑着对许尔焓说:“尔焓,你来啦。”
那笑不掺杂任何杂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干净简单,偏就是这份干净让人无端的眼眶酸涩。
“回家?”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安静的地方来舔,舐伤口,家,是她唯一的选择,没有爱情,可也没有遗忘和背叛。
“啊?不要!”曲清歌摇头,“今天要和导师参加画展,在支老板的画廊,就是那个从小教我画画的支老板,他刚才让我帮他画画了,可是......我画不了。”
拿得了画笔,却抵不过时间,她已经不适合画画了。
曲清歌愣愣的看着掌心的痕迹,好像看到了皮肤下溃烂的伤口和凝固的血液,疼吗?如果疼到麻木算疼的话,那她很疼,五年来未有一刻停止。
也许,只有到死这种疼才会消失。
许尔焓俯身把曲清歌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扣着她的掌心,试图温暖那只已经凉透了的手掌,“清儿,别难过,就算每天只能画一点你也能画出想要的世界,你的人生还很长。”
长吗?可我好像已经看到日暮下的归途了。
8点55分,曲清歌下车去了画廊,许尔焓留在车上等她,这是她的要求。
离开前,曲清歌问了许尔焓一句话,她说:“尔焓,我是不是病了?很快我就会认不出你,认不出BA,认不出乔西,也认不出小白和夏虞,甚至,我会忘了我是谁?”
“......”
僵硬的沉默给了曲清歌答案,她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把散落的发丝夹在耳后,然后,转身笑了起来。
墨绿色的香樟树,成了她身后的背景,它的浓情蜜意荒凉了她的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