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里人满为患，随处可见业界名人对展出的画作评头论足，单纯的技术交流，与心机无关，这样单纯的世界是叶柠曾经的一个梦，而曲清歌帮她看清了现实。
曲清歌穿梭于人群中，在稍微空荡的楼道口看到了何院长，“老师，我来晚了。”
卫柠就站在院长身旁，适宜的着装，淡雅的微笑，到真有那么几分艺术家的感觉，就是不知道这个假象能藏多久。
院长心情很好，笑着说：“哪里晚，我听支老板说你七点就到了，还想帮忙？”
“嗯，临时有事，顺便就过来了。”
“好，精神很好！”学生给他长了面子，院长自然高兴，顺势就在支老板面前把两个学生夸了一番。
“卫柠，曲清歌，我这届的学生，功底很扎实，两人算是各有特色，以后你这里有什么活可以借给你用。”
支老板很给面子的直点头，笑眯眯的说：“那就先谢过何院长了，以后麻烦的时间可是很多的。”
“哈哈哈......好说！好说！”
一番虚与委蛇的客套结束，支老板说：“行，那你们随意看，我就不多说了，有几个朋友今天也过来捧场，得去招呼招呼。”
院长点头，“好，你去忙吧，我带他们去学习。”
告别支老板，院长带着曲清歌和卫柠直接去了二楼，这里大都是刚成名的画家的作品，人相对少些，有利于他们仔细观察。
“来，你们两个看看这幅画。”院长指着墙上的画说。
那是一幅半身像素描，一名老者端坐于堂前，历经沧桑，仍神采奕奕。
半身像素描要求通过对头像，手势，体态及服饰特征来刻画人物的形象，性格，身份等，更富有生活气息。
除非仔细观察生活，认识生活才能掌握半身像的造型与动态规律。
比起静物画，它更像是人性和感情的表达。
“怎么样？”院长问。
卫柠信心十足的说：“大小，偏正适宜，转折点定位准确，画面的秩序性和节奏感突出，黑白灰的明暗关系处理到位，眉头，内眼角，鼻翼等细节变化表现的也很好，佳作。”
卫柠喜欢纵观全局，把握整体的触感，从各种条条框框的基本功出发来评价一幅画，而且，一开始她就是带着学习欣赏的目的来的，忽略了这画中也有缺陷的事实。
院长满意的点头，很显然卫柠说对了，见曲清歌没反应，院长主动问了句，“小曲，你有什么看法？”
曲清歌快速的说：“好！”说完皱着眉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看法。
“但说无妨！”
得到首肯，曲清歌一改闲散的站姿，后退一步眼睛直直的盯着画面说：“衣纹的必然性和偶然性表现一般，左手手腕处太过于强调必然的褶皱，而忽略的偶然的起伏；空洞的眼神带着一丝茫然与面部冷硬的线条所表现的威仪不符合，而且，这里......多了一笔。”
曲清歌指着人物眼角的皱纹说出了最后一个缺点，此刻的她光芒万丈，那是比部分已成名的画家更犀利的眼神，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曲清歌说完话转身看向院长，他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赞赏和惊喜，无疑，她也说对了，还说到了院长的心里所想，她赢了，不到一百字的点评她赢了，可是，这胜利的背后是什么？是她二十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是她所有坚持的功亏一篑，是她的不甘和力不从心。
越是出众的鉴赏力，留给她的就是越多的悲凉和无能为力，因为她只能看不能画，任由她多么渴望，也无法实现。
“很好！小曲，没想到你的眼光这么毒辣。”院长欣慰的拍拍曲清歌，转头看着画说：“这是我研究生时的一幅参赛画，当时我的导师出差在外，没有机会指点，凭着这幅画我拿到了国家奖学金。后来，导师回来给的评价和你如出一辙，他亲自带着我把一等奖的奖杯还了回去，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记忆，也是那次的教训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你站的多高，看的多远，也不能忽略了脚下的路，没有那些脚踏实地就不会有往后所有的功成名就。”
“素描是造型艺术的基础，是色彩语言的前提，素描的训练能加强对形体的感受力、理解力和表现力，你们会在这个习惯的过程中，自然的去观察体会记忆物体的运动规律和形态，并在自己的画里展现出来。之所以你们已经读到研究生，我还要求你们画素描，就是希望你们能时刻关注生活，让自己的艺术凌驾于生活之上又不脱离生活，这才是有血有肉的绘画。”
院长以过来人的经验和对绘画的感悟告诉她们，生活永远都是人生的重点，不论是处在生活里的人，还是人笔下物，若要赋予其生气就要从生活出发，灌注感情。
画是心的表现，心是情的体现，曲清歌的心死了，生活垮了，于是，她的画空了，徒有教科书般的技巧，丢了感情和温度。
“老师，我画画的时候总会想着我未婚夫，想到他的好我的画色彩就会很明亮，想到他故意欺负我画里的光线就会黯淡很多，有时候明明是有模特的，但是画成型以后总会有几分他的影子，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我在用生活的经历来画画？”卫柠半是娇羞，半是疑惑的问。
曲清歌没有正面看到她的表情，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怎样的得意，笑吧，这样的机会不会很多了。
院长对卫柠的印象不错，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就多了几分打趣的意味，“小姑娘这是掉在蜜罐子里没救了，我就说你这画隔一段时间就变一种感觉，原来根本原因都在这儿呢，哎，年轻就是好，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哈哈哈，等你们修成正果的时候，老师给你封个大红包！”
“老师！”卫柠羞红了脸，出口的撒娇语气倒真像个单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师生间连最简单的那点隔阂也没有了。
曲清歌不屑参与这样让人作呕的对话，自顾的在其他画作前欣赏品评，这一场视觉的盛宴带了触动的远比靠想象来的真实，一个让她兴奋的想法也在这一刻诞生了，她终于要开始踏上不归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