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断肠（中）
一道清逸脱尘的身影氤氲在白色光芒之中，只见这道身影抬起纤长的右手，浮于虚空之中，随后缓缓一按。
前方乍起一声惊雷，林间飞鸟全都受到惊吓高飞逃离，此刻鸟鸣振翅之音不绝于耳。只见惊雷音源之地尘烟飞扬，那道清逸的身影见状，又轻轻一挥手，在空中留下一道白玉残影。顿时风声大起，瞬息之间便吹散了前方飞扬的烟尘。
灰烟散去，只看到一个男子四仰八叉的趴在地面，全身如同烂泥瘫软，男子独特的竖瞳眼睛瞪得唔大，鼻口之中满是鲜血，再无一点呼吸，眼见是死了，果不其然，一会功夫妖异男子就显出原形，是一条黑毛大狗。
而出手的正是那秋姓女子，女子倩影一转，对着李胖老板拂袖一击，一声惨叫之后李胖老板就永远闭上了双眼，倒是死的干净痛快。
做完这些，女子清音说道：“小道士，不用藏了，速度出来。”
“嗡。”
只见本是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空气浮动，一道人影乍然出现在那里。皂衣长袍，粗眉大眼来的正是那位贪杯醉倒的无聊男子。
男子弯腰作了一揖，朗声说道：“在下淸霄派弟子刘壮，师从元阳真人，路过此地，方才瞻仰了仙子绝世风采甚是仰慕，嗯，可叹的是在下自认无法高攀仙子倾世风姿，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才说完，就真的转身背手而行，倒是有几分洒脱帅气。
只是这刘壮一边走一边在口中碎碎念道：“妈呀，元始天尊三清祖师在上。俺平时老敬重你们了，咋滴一下山就遇到这样一尊大魔头啊，我呸，这傻帽野狗精还想动歪念头，不知道遇上他祖祖祖宗了啊，到头来还要连累道爷我。我的天啊，天地元气抬手就可以调遣，怕是师傅都赶不上这魔头，可谓是妖气冲天。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了，追着妖气就来了，妖怪自相残杀我跟着添什么乱啊。师尊庇佑，女魔头可千万别说话，我活着回去一定清斋苦修给各位祖师爷上高香！”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清脆空灵的美妙声音此刻在刘壮耳中无异于索命魔音：“不想死就站住！念叨些什么玩意儿。”
刘壮颤巍巍的转身，哭丧着脸强笑道：“仙子还有什么吩咐么？在下，小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啊！”（俺不想死啊！）
只见女子翻手一招，那野狗精衣内飘出一物，刘壮的脸彻底垮了下来，这东西他熟啊，就是他昨晚放出去的云纸鹤。
秋姑娘柔声说道：“我说你们淸霄派的符篆功夫不错啊，这纸鹤挺精致的，再看你刚刚用的隐身符也是上品。”
刘壮可不敢多言，看着女子俏丽的面容，无异于看着地府阎王判官一般。只是赔笑跟着附和道：“是是是，仙子说的在理。”
秋姓女子突然厉声说道：“是个屁！要不是你这道士多事，我两人今日会遭此劫数？”
刘壮眼见认怂无效，倒也被激起了些傲气，深吸一口气，咧着嘴嚷道：“你要早点现出修为，还会这么麻烦？小爷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陪你个妖怪演戏给你逗乐。你这扮猪吃老虎玩着爽么？带劲么？也不用再戏耍本道，要杀要剐一句话。”说完看了看地上出气比进气多的少年杨义撇撇嘴说道：“不知道这傻妖精怎么想的，看她两挺亲密，可这小子却被用来彰显女魔头的霸气。妖怪就是妖怪，心性残虐，还说什么劫数，这是道爷的劫数才对。”
秋姓女子也不再生气，有些失落的说道：“淸霄派也算修仙大派了，你应该知道‘幽冥锁妖法’吧？”
刘壮赶到时正是女子暴走的时候，况且女子那时候虚弱乏力，对犬大仙说话的声音无异于耳边私语，所以自然是没有听到。
此刻经女子这样一说，方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子：“你用了此法？”
女子颔首点头。
“你自己又破了此法？”
“嗯。”
刘壮闭目深深吐息了一次，双脚平肩，缓缓抬起双手抱于胸前，对着女子深深一鞠。郑重的说道：“此事是小可之过，如果一死能平息姑娘怒火，我愿以死谢罪。只是希望姑娘能容在下魂归地府，天道罔常，虽然姑娘再无轮回之果，但是功德命数，谁又能说的清呢？”
女子也不废话，“你应该带有治伤丹药吧？如果你能治好这孩子，你我因果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你也不用想着轮回了。”
刘壮心头一惊，十分郑重地查看起少年伤势。当下皱眉，虽然自己身上也带了小还丹，大还丹之类的疗伤丹药，但这些丹药都是给身具灵力的修真者用的，若强行给杨义服下，说不定药力会冲撞少年全身经脉，爆体而亡。
但毕竟是大派出身，沉思片刻之后，刘壮展眉说道：“眼下这孩子还没修炼过，直接服用丹药是不行的，我想出个办法，我先服药，用灵力锁住药性化开在血液中。再让他喝我的血，应该能止住伤势。”
刘壮看向女子接着说道：“只是在下修为有限，这办法按理说能行，不过还是希望姑娘能出手相助。”
女子凝望着杨义惨白的小脸，苦涩的说道：“如果我能出手，也不用这么麻烦向你求丹药了。现在我所展现的皆是我葬送三魂七魄化作的死气之力，而非天地灵力。如果我帮你锁住药性，只怕你先就死了。所以，你得自己想办法。做到了，便是生，做不到，那就死！”
刘壮咬了咬牙，吃下一颗小还丹，连忙宁心静气，调动全身灵力锁住药性。此刻刘壮正全心全意感受药力，控制着它化开的速度和流动的方向。这种举动在修为不够时是十分危险的，人凭借先天意识能自觉的吸收，分解养料。但如果主动干预，无异于自己与自己为敌，自身发生排斥攻击自己。
现在刘壮就面临这样的险境。强忍着血气逆冲的痛苦，坚持控住药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义的脸更加苍白，直冒虚汗，快要不行了。秋姓女子也在一旁走来走去，满脸焦急之色。
“噗！”刘壮吐了一口血后慢慢睁眼，秋姓女子急忙问道：“怎么样？失败了？”
刘壮苦笑道：“成了，只是可惜了我这些年修行的道果啊。”随后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罪有应得，不听师令贪杯误事。快取我血救这孩子吧。”
女子丝毫不敢耽搁，伸手一划就将刘壮腕上画出一道口子，随后纤指一挥，指引着血液流到杨义口中吞下。一直在放刘壮的血，刘壮已经眼冒金星了，但女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眼见自己快要失血而死了，刘壮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自己感伤。
“咳咳。”杨义好不容易有了生气，被呛得咳了起来。秋姓女子这才停手，刘壮心中念叨：“小祖宗您总算吭声了，再慢点我命休矣。”
秋姓女子赶忙查看杨义的状况，只见他身上透出点点灵气，稍一查探，可以感受到杨义体内机体正在缓慢复苏。秋姑娘赶忙将杨义胸骨接上固定。抱着杨义，看着他的脸庞开始愣神。
好一会才想起道士刘壮怎么没了生气，抱着杨义过去踢了刘壮一脚：“死了？”
只见刘壮微睁着眼，努力动眉毛表示自己还活着。刘壮也是被放了好半天血虚脱了，要是还能哭出来早哭了。此刻正在心中流泪：“人我也给你救了，能对我好点么？我这都快没血了，不知道救救我啊，哎，流年不利，吾命将休矣！”
秋姑娘皱眉看了看刘壮，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个瓶子，也不看是什么，拔开封蜡，直接捏着刘壮的嘴喂了一颗进去。
刘壮心里这个苦呀，“小姑奶奶，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丹药就给我喂，还好我本性纯良带的都是有益丹药。”一边想，刘壮一边化开药力，要是慢了，等会指不定那女魔头怎么对待自己呢。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山林周身充满了夜间独特的气息。狼嚎虫鸣布满山间四周。天气不佳，月光透过云层零零星星的洒下完全无法提供视野。秋姓女子也没生火，只是紧紧抱着杨义，像是在珍惜最后的时光，怕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瑰宝一般。可怜的小道士刘壮自然是孤单的一个人躺在地上了。
静夜流逝。
在太阳即将升起之时，秋姓女子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杨义，你带上淸霄派吧。”
刘壮知道这是对他说的，本来小道士是在装睡的，但终究瞒不过秋姓女子。索性起身说道：“姑娘即将仙去，这孩子孤苦伶仃无人照料，且前缘因果皆是我之过。我也正有此意将他带上山去，一来能治疗他的伤势，二来也能了却我的罪孽。”
秋姓女子也许是看透生死，声音语调无起无落淡淡说道：“我也一同去。”
小道士刘壮立马吓得跌坐地上：“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