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然早上七点准时起来晨练,听BBC。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固定,七点起床,晚上十一点之前敷上面膜,刷一下新浪微博,关机,睡觉。
在小区里买好早点跑完步回到家,这里的“家”是零二年爸爸买的,虽说是十年多年前置办的套间,但也不显老,在她考上N市的金陵大学的时候就重新装修了一次,方便她双休回来住几天,自己烧个菜。
她摘下蓝牙,往厨房里走去,向着厨房的方向刚喊了一声“妈”,后知后觉老妈昨晚已经回苏州了,她拍拍额头,太依赖总是不好啊,又进厨房把电饭煲里妈妈昨晚淘好的八宝小米插上电。
老妈已经回去了,蓝筝出国玩去了,她又得一个人了。
如果真的考不上苛钟逸的研究生,那就考徐教授的,她当初填的第一志愿是苛教授,第二志愿是徐教授,徐教授是老教授了,和苛钟逸的经验比起来只有增无减,要是成了徐教授的研究生,那么读研究生期间就在院里当个辅导员,多锻炼锻炼,况且,还有点工资可拿。
在等粥糊的时间段里,她顺便把瑜伽垫拿出来练练瑜伽。“叮”,她从瑜伽垫上起身滑动屏幕查收短信,“安然,徐教授这边录用名单已基本确定,你那边怎么样?——魏之。”
是那天的学长,她把手机握在怀里,几乎所有的名单都已经确定,她却还没有受到任何信息。从面试以来这几天,她的心由紧张到平静,现在又不免提了起来。
她想了一下,回,“还没有,估计希望不大了。”
又是“叮”的一声,“没想到你起这么早啊。今天徐教授录用的几个学生要请徐教授还有几个我们几个学长学姐吃饭,要来吗?”
肖安然回,“这不太好吧。”但又想到多一次机会,被苛钟逸录取的机会真的是不大了,得不到的再去强求已是自取其辱。
“没事的,大不了可以充当我的家属啊。哈哈。”
权衡了利弊,肖安然也不做作,“好啊,太谢谢你了。”
日式的四合小院,最有意思的是雅间走廊边沿有溪水相连,侍者可以通过流水来上酒上菜,而其他雅间的客人要相互沟通也可以通过流水传递物品和信息,所以四个雅间分别名为“流”,“觞”,“曲”,“水”,引以为流觞曲水之意,雅间面朝一个小园,小园子内有假山和几株不大的紫阳花,把四个雅间的视线隔开,如果要看,还是可以透过假山和小树枝桠看见对面雅间的情况。
Waiter将肖安然带到名为“流”的雅间,进门的时候,还可以听见脚下的流水叮咚作响,仔细看还可以看到流水里面的嬉戏的鱼儿,她不禁赞叹一声好情趣。
屋内的榻榻米周围坐着几个学生,茶艺师在榻榻米旁边的编藤茶几上给他们沏茶。
肖安然来的很突兀,被他们打量的有点不自在,魏之起身走到她身边,“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妹肖安然,也是今年考研的。”
众人暧昧地“哦”了一声,一男同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是今年初试复试第一的那个同学吗?”
肖安然点头会意,“恩,是我。”
坐魏之旁边的女孩子有点语气不善,“哦?听说你报苛教授的研究生了呀?结果怎么样?”
肖安然认识她,是本院副院长的女儿陶婷,应该是和魏之一届的研究生,录没录取,或许在座的她最清楚。
魏之站出来打圆场,“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兄’陶婷,”
陶婷欲语还休地嗔了他一眼,肖安然心下了然。
魏之继续说道,“这两位是和你一样,研一,丁晨曦,陈威。”
众人寒暄的功夫,徐教授和苛钟逸已经走到了“流”的门口,于是,苛钟逸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一个女学生提着肖安然脖子上的小玉坠兴致盎然,肖安然眉眼弯弯地在解说着什么,她今天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雪纺衫,领口处比较保守,而那位副院长的养女穿着就比较暴露了。
都说女人露的少,男人永远看的都是你没露的部分,女人露得多,男人永远看的都是没露的部分。苛钟逸看到几个男人也往她胸前看,看得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她跑徐教授这来凑什么热闹,他眉毛拧了拧,和徐教授道了声“再见”就抬起长腿闷闷地往“曲”走去。
“花伯让您久等了,路上碰到了徐教授,不好意思来晚了。”苛钟逸说道。
花怀兴笑着拍拍苛钟逸肩,“当罚酒三倍啊。呵呵。”花怀兴指了指旁边坐的女孩子,“这是小女花微微,这是她朋友许泽。”
花微微看苛钟逸都愣了神,她还以为传说中的苛教授是个有怪癖的中老年男,没想到这么帅,比她刚追到的许泽还要更有气势几分。这也难怪花微微不了解行情,她平时就研究怎么打扮自己,在哪里购物,怎么追男人去了,对于学术界和商界的事了解甚少。
“苛教授,你好,我是许泽。”徐泽公式化地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苛钟逸颔首礼貌性地回握,眸色里闪过一抹赞赏的意味,许泽,许家,商界的新秀,花家人丁越来越少,女儿又不争气,自身站立不稳,倒是会招女婿,只不过这女婿他花怀兴今后也不一定驾驭得了。
“钟逸啊,仙林城郊的那块拆迁的地你的Keying房地产评估公司谈好了吗?”花怀兴夹了一块香煎三文鱼骨,若无其事地问道。
苛钟逸心下了然他这是先放一枚烟雾弹,“拆迁的那块地里有几年前由欧夏公司承担建造的一批厂房,不新不旧的,拆迁的事双方还在僵持,Keying还在争取。诶?许泽就欧夏的吧?”
许泽恰当的点点头,“刚进欧夏不久,目前正是负责这个案子。”
苛钟逸心里想到花怀兴真是老狐狸,打得一手好算盘,那批厂房欧夏就是死叼着不松口,双方也是僵持不下焦头烂额,原来是多了个许泽,这是想用仙林那块地换女儿的研究生名额。苛钟逸心里冷笑,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算计他,况且是不合算的买卖。
“哦?那可真巧了。”苛钟逸用勺子点了点风味蘸虾酱,“那我们今后可要多多联系了。对了,刚在路上碰见了徐教授聊到微微的考研的一些事。”
花微微戳着自己碗里的章鱼小丸子,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懒得去听男人的事。冷不丁地从苛钟逸口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来了精神,“啊?什么事?”
花怀兴心里直叹气,都这么大了还是一副孩子心性,“说你考研的事。”
“哦。”花微微对自己能在金陵大学考研考到一个中下等的成绩感到很满意,也没白费爸爸请那么多老师来补习,其实她真的对学习无感,最喜爱的事是爸爸月初打钱给她然后到商场逛啊逛啊逛,她真不是学习这块料,为什么还要自己考研,大学毕业直接安排个工作不好吗?
“听说微微志愿里填了徐教授,徐教授也已经同意,微微表现很不错啊。”苛钟逸掳了一下滑下来的袖子,笑得满面春风,眼底却是一抹讽刺的意味。
花怀安忍住没当场拍榻榻米的冲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一生为了他这个女儿可谓是费尽思量,学历太低还想找个好工作,是想让老爹坐牢吗,考研填志愿还乱填,真是造孽……
许泽脸色也不太好,在桌底拉住不安分的花微微,花微微再蠢都知道自己闯祸了,“爸,都怪那个苛钟齐。”
“你给我闭嘴,就知道怪别人你自己呐?你就是骄纵惯了,什么事都靠别人,”不长脑子的东西,花怀安忍着没骂出来,斥责着爱女,又偏过头来放下身段对苛钟逸说,“微微不懂事,在钟逸你那里我是最放心的,你看,现在还可不可以……”
苛钟逸也为花怀安感到可惜,一辈子的精力大部分都就放在这个女儿身上,一开始就下错了赌注。
他转动着装有八海山清酒的陶杯,八海山特有的花熏香纯米味道也四散开来,他细长炯亮的眸子往屋外扫了一眼,嗓音略带歉意说道,“我的名单是第一批上交给团支部的,周三团支部也上报给了国家,报我门下的学生并没有微微。”
花怀安现在没有时间问女儿怎么回事,沉思了一下说道,“钟逸啊,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看她现在报徐教授合适吗?”
“其实,徐教授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只是没有上报给团支部。”苛钟逸的意思很明显,现在徐教授那还有机会,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直视花怀安的眼睛。
花怀安眼里的苛钟逸锐利的气势四溢,不由得感叹道后生可畏,自己果然是老了。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许泽轻咳一声,“徐教授那边还得麻烦苛教授了。”
苛钟逸从对面的雅间“流”中收回目光,点头笑道,“应该的,仙林那边也请许副局多多关照。”
花微微手在榻榻米底下不安地揪着许泽的衣角,心里气急了,盘子里的章鱼丸子都被她当做苛钟齐给戳烂了。
“你们先走吧,我和徐教授还有点事。”饭后苛钟逸路过“流”门口,看到徐教授一行人也已经吃完,陆续走出来。
“好好,那就麻烦你你了。”花怀安抬起手想拍苛钟逸的肩膀,尴尬了一下,又拍拍苛钟逸的后背,花怀安身高并不是太高,倒是花微微身材火辣高挑。
许泽往顺着苛钟逸的眼神往里面,只见一五官精致女孩言笑晏晏,眼睛像亮得像是阳光下的湖水闪着粼粼光芒,心下不由一动,突然有一种逃不掉的宿命之感侵入脑海。
“你干嘛呀?”花微微戳戳他的胳膊。
许泽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如同魔音一般突然穿透肖安然的神经,上一世,许泽和花微微眼睁睁地看着地上她,他却牵起了花微微的手“我们走吧”,那是肖安然见他的最后一面,本以为此生不复相见……
她脸色煞白,心跳几乎停滞,她作出了所有努力改变生命轨迹还是逃不掉吗,她再次看着他们两消失在门外,手脚冰凉……
忽的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按上她的肩膀,把她拉出无尽的回忆漩涡,她顺着他遒劲的长胳膊看去,对上苛钟逸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