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不过十数招,言诚子就感觉到他此次遇上了生平劲敌。那晚他仗着池箬客内力不济,在于池箬客的交手中稳稳占着上风,可这一次他以手中的长剑对空手的郑诗络,却看不出自己有什么优势。
而言诚子的师兄行真子站在一旁看着,比言诚子还要觉得心惊。他看得出这个人的武功有些杂,刚才的天蝎尾指显然不是他唯一的会用的武功,而就在于言诚子交手的十多招里,他至少就已经换了两三套功夫,指法、掌法、拳法都有。所谓业有专精,太乙教的武功就最讲究精深二字,讲究以不变应万变,可现在行真子看得出,师弟因为对手的变化多端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他的武功那样杂,应该是有意掩饰他本身的师门传承。那他的师门又是何门何派?看他的武功,运用得并不是很纯熟,估计是临敌经验不足的缘故。如果他对敌的经验多了,将那些显得有点杂乱的武功融会贯通呢?以此人表现出来的悟性,他一定做得到的。
这样一个人,对江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行真子做出了一个决定。
尽管现在还说不清楚此人究竟是正是邪,但是为了永绝后患,他决定将他除掉。他甚至可以因此放弃他跟来向从对方身上得到的东西。尽管那是他没有立即除掉池箬客和花叹月得目的。他早就听说池箬客这大盗身上有那张武林重宝的得宝图,但是在捉住了他后,从他身上却搜不出来。这倒不奇怪,换作是谁,也不会随便让人轻易从自己手里拿到那么重要的东西的。但是这一刻,他宁可不要那东西了,相比之下,他认为除掉这人,更为重要。因此他手中的青芒一闪,悄无声息的就加入了战斗。
言诚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师兄,我料理得了他!”
但是行真子并没有答话,只是挥动手中长剑,刷刷刷一剑快过一剑的竟是直取郑诗络的致命要害。言诚子见师兄上来就使出了本门最厉害的静笃剑法,剑锋中弥漫着杀气,呆了一呆,随即使出一个虚招退出了战团。师兄动了杀心了,这小子武功不错,就这么杀了可惜了点,不过师兄做的事就一定不会错的。能让师兄上手就使出静笃剑法,也算是这小子的造化,他当然不能再打下去。不然,要是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了太乙教三大弟子里面竟然有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那才丢了太乙教的脸了。
言诚子闲下来,倒也没有去为难站在一边的箜篌。在他看来,这种小姑娘根本就不值得他动手。倒是那个小乞丐,此时像是疯了一般,狂叫着拼命的挣扎,任那两个小道士怎么宽慰他也没用,眼看着他们就要制不住他了,言诚子皱了一下眉头,走过去准备点了他穴道,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竟然不知不觉地冻僵了,抬都抬不起来。他回头看了看正在和师兄激斗的郑诗络,觉得师兄真是非常明智。就是不知道此人还有没有同党,如果有的话,希望他们不要这么早就出现。否则的话,太乙教这一次只怕要栽到家。
天又下起雨来,这地方似乎雨水特别多,这才晴了一个早上,就又下雨了。言诚子觉得有点烦躁,天一下雨,他的左手就格外的痛,似乎因为雨水的关系,他的血脉也在凝结一般。再次回头一看,发现郑诗络全然是靠精妙的身法在师兄身边游走,并不近身接招。然后不时的拍出一掌,或是弹出一指,距离都在师兄的剑锋之外。
言诚子刚与郑诗络交过手,知道这人的内功弟子不错,但是想要凌空出掌,显然有些自不量力。要知道放眼当今的江湖,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屈指可数,都是些具有数十年内功修为的武林名宿。他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只怕是江郎才尽了。
但是他很快就发觉不对劲,只看到郑诗络每次出指或是出掌,总有一道寒芒射向行真子。难道他用暗器?不对,他看到师兄的剑锋不时将那些寒芒吞没,却丝毫没有听到有什么金铁撞击的声响。他又仔细看了,才发现原来郑诗络手心里射出来的,只不过是天上飞舞的雨水而已。雨水也想拿来做暗器,这人莫不是疯了?
不对,不对。言诚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却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他的左臂又隐隐痛了一下,在此之前似乎有好半天没什么感觉了。这一痛让他猛然惊呼道,糟糕!他不知道郑诗络用的是什么武功,但显然他能借势将雨水凝结成冰,当作暗器射出来。行真子的剑招以攻为守,一味的穷追猛打,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防守,那些冰雨不时打到他的身上,一滴两滴并没有什么作用,可是积少成多,言诚子甚至已经看到师兄的身体表面都蒙上了一层冰蓝色的薄霜。
好阴毒的武功!言诚子心头怒火大盛,喝道:“师兄!我来助你!”此人的武功太匪夷所思,就算传出去说太乙教行真子言诚子两大弟子联手对付一个无名小卒,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何况,他认为这人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却一定是一个修炼多年的高手。就像邪派中人常有的那样,他使用一些损人利己的邪门武功留住了自己青春的容颜。说不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邪道魔君,他的真实年龄一定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一定是的,只要将他与百花宫的妖女联系在一起,这件事就很好解释了。
想到这里言诚子不但没有觉得他们师兄弟二人联手对敌有什么不妥,自来正邪不两立,对付这些邪魔外道,是不需要讲什么江湖规矩的。
行真子和言诚子联手,郑诗络顿时吃紧。只见两个道人足踏八卦,进退相补,周围明明有那么大的空间,却似乎往哪个方向去,前面都是一道凌厉的剑气逼来。这和与鬼手横断交手的形势,又完全不同。他不知道为什么行真子上手就连施杀招,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伤人的打算。如果言诚子慢一点加入进来,他本来已经很有把握拿下行真子的。行真子的剑法固然凌厉,可是他的动作却正在慢慢的变缓。
可惜了。郑诗络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老天在这个时候下雨,分明是在帮他,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两个道士的武功确实很强,在他们的合击下要想全身而退已经不是一件容易事,再要想制服他们,那就是妄想了。他的腰间还有一把剑,可他并不愿意用这把剑。至少在和这样的对手交锋的时候不想。
箜篌那姑娘看着太乙教这两个声名远扬的道长竟然联手对付郑诗络,忍不住出言相讥道:“太乙教的道爷好本事啊,一个人打不过人家,竟然就不声不响的两个人一起上了。还说自己是什么名门正派,一点规矩都不懂。”
郑诗络听了箜篌的话笑了笑,心道,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一起上很正常啊,又有什么规矩不许这么做了?可是和高手对决,又哪能分心?仅仅是这么一下,言诚子的大剑就从侧面劈来,此人的剑招颇为独特,其大刀阔斧,走得完全是至刚至猛的路数。让不过了,身后身侧,都是行真子的剑影,只能迎着往前,两手一合,生生地用掌心夹住了言诚子的剑。可是言诚子的剑势太猛,虽然被郑诗络的掌心夹住,却带着他的手臂下压,宽宽的剑身,就这么生硬的挤进了郑诗络的肩头。
箜篌看得惊叫一声,也不顾自己武艺低微,就向背后刺向郑诗络的行真子扑了过去。在那一瞬间,她就像那只飞向烛光里的蛾子,明知道扑上去是死,似乎却没有什么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