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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如诗,刀剑如梦

郑诗络曾经在红叶集和九鼎门四大红衣剑客之一的楚南云交过手。那时候,他就知道,由红衣剑客楚南云使出来的云荒剑法,和九鼎门一般门人,甚至堂主舵主使出来的云荒剑法就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次,他和吕炙交手,更发现同样一套剑法,楚南云使出来始终不能免去匠人之气,但是在吕炙这里,已经颇有几分宗师的风范了。

如果不是亲身所见所感,郑诗络恐怕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功利如吕炙这样的人,却能使出如此流溢高阔的剑法来。云荒剑法名为云荒,起手式便有一种洪荒远古的浩然大气,那剑光弥漫,就像一股荒野上出来的烈风。

不单是与之交手的郑诗络,即便是一旁观战的池箬客、鹿雪扉以及沐雨寒等使剑的好手,均禁不住喝出一声彩来。

云荒剑法招数不多,也就是三十六式。以攻代守,攻多守少,浩烈之势,犹如死地绝杀,更以真气弥漫,气势如雷。

郑诗络先是以寒稀剑法中的雄浑式、豪放式和吕炙以硬碰硬,以攻对攻。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之声,旁观者只看到这两人身形转化快如迅雷闪电,剑光来来去去翻翻滚滚如虹,看到精彩处,不论是郑诗络这边的人,还是吕炙那些手下,均忍不住彩声一片。

吕炙早就听闻郑诗络的二十四式寒稀剑法十分了得,但一开始总觉得本门的云荒剑法才是久经考验的名门正宗,或多或少,总还有些轻视的。不过,交手仅仅几招之后,感觉到郑诗络的剑法犹如寥寥长风,颇有吞吐大荒之势,与云荒剑法竟也有几分殊途同归。他也是剑术名家,一经交手,便知道郑诗络的寒稀剑法里面,竟也融汇进了他九鼎门云荒剑法的特点,却似乎拓展得更荒阔大气,不禁也心生几分佩服。

如今习剑之人,多少都会几手云荒剑法,可是,从来也没有人能将学到的云荒剑法超越其外。身位九鼎四老之一的査广亭不行,将云荒剑法融入水流剑法的水行舟也没有做到,而他们都是深得云荒剑法真传的人。

可是,郑诗络却做到了。而他仅仅是和楚南云交过手而已。

吕炙也是个悟性极高的人,他知道这是郑诗络天份使然,却不知道他又如何排除心中的各种杂念,将这种悟性发挥到极致的。如果他知道郑诗络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不过是以一种超透凡尘,离世旷达的心境面对一切的,他大概也就释然了。

不过,当郑诗络和吕炙来来往往,看得旁人心旷神怡的斗了五十来招的时候,突然传来“叮”的一声,郑诗络手中的长剑却从中折断了。郑诗络手中所用的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钢剑,虽然锋利,却怎么能跟吕炙手中的赤炎剑比?须知这把赤炎剑,可是吕炙的曾祖父,九鼎门的开山祖师吕重光早年游历江湖,聘名匠,采上古玄铁精炼而成的。

郑诗络手中剑断,吕炙曾有片刻犹豫,却并没有停招等他换剑。于是郑诗络只能以半截断剑迎战,不免有些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吕炙一心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先斩杀郑诗络谋求脱身,也不去理会旁人大叫卑鄙。手中的剑光,更如暴风骤雨一般不可停歇。

郑诗络依靠朱雀身法不停的挪腾闪避,正往沐雨寒等人站着的方位靠过来。沐雨寒也没有多想,将手中的青冥剑一掷,喊了一声:“郑当家的,接剑!”

吕炙早就防备会有旁人向郑诗络赠剑,却不料沐雨寒不过是虚喊一声,当吕炙闻声防备,将青冥剑击飞之时,赵雨淅的紫薇剑却已经到了郑诗络手中。

沐雨寒和赵雨淅这对姐妹心思如一,也不需要什么商量,一个声东,一个击西,看到郑诗络漂亮的一抄手,把紫薇剑拿在手中,赵雨淅自然是拍手欢呼,就连一向冷峻的沐雨寒也不禁是巧笑嫣然。

苏浣纱就站在沐雨寒对面,这时便对她做了一个鬼脸,道:“寒寒,你笑得这般美艳,我定要找个兄弟来把你娶上红叶岭才行!”

沐雨寒冲她把脸一寒,苏浣纱便吐吐舌头不再多说了。

郑诗络拿了赵雨淅的紫薇剑,却用得极不称手,此时吕炙牢牢占据了上风,郑诗络虽然拿到了紫薇剑,一时却也有些难以扭转局势。吕炙的手下忍不住纷纷叫好,烟波岛的当家人李笑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却看见郑诗络的兄弟池箬客等人毫无担心之状,想来他们对此情此景,也是看惯了的,于是哈哈一笑,不再去为郑诗络担心。

不多时,众人听到赵雨淅喊道:“四师姐,郑大哥用上了你的‘红楼隔雨相望冷’!”

沐雨寒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阴雨绵剑”,是指她的剑法绵密细致,密不透风,又如四月小雨,连绵不绝,哪怕再厉害的对手,急切间都不可能击败她。“红楼隔雨相望冷”,正是沐雨寒守势最严密,最难攻破的一招。

沐雨寒淡淡一笑,转头对鹿雪扉道:“鹿少侠,不妨借你的真武剑与郑当家一用。”

鹿雪扉欣然接受,喝道:“郑当家,接剑!”

吕炙以为旁边赠剑之人又是故技重施,声东击西,没有去理会鹿雪扉掷来的真武剑。却不料这失误于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古训了。郑诗络接过鹿雪扉的真武剑,两手交换,以左手拿紫薇剑,右手拿真武剑,也就以左手使桐柏剑法,右手使出武当剑法来。

郑诗络这时是以桐柏剑法为主,严密的防御中以武当剑法的偶尔反击。在沐雨寒赵雨淅和鹿雪扉看来,他不管是桐柏剑法,还是武当剑法,都不过学得皮毛,仅有形似而没有神似,以假乱真而已。但是吕炙断没有想到,一个人竟然能同时使两套风格迥异,套路截然相反的剑法,心中的震骇,溢于言表。

吕炙在郑诗络断剑之时不肯相让,已经失于小气,这时候没有分清青红皂白便暗自惊骇,气势上就落了老大的下风。气势上输了,招数上也就难免顾此失彼,越是急切的想挽回局面,却越是破绽百出。

却见郑诗络猛然将紫薇剑和真武剑同时掷出,吕炙不明所以,居然不敢迎接,只是往后飞跃避开。那两把宝剑尖啸着从吕炙的身边飞过,他才发现这也不算什么秘技。但是,不等他喘过气来,郑诗络双手却拿上了池箬客的潇湘剑和关若飞的破天刀。

刀剑同使,红叶如梦。

这一次,郑诗络用的并不是偷学而来的皮毛功夫,而是他和众兄弟潜心创制的绝技“刀剑梦”。

红叶如诗,刀剑如梦。

吕炙本来想问郑诗络刀剑同使,怎能算是比剑?亏得没有说出来,否则他自己也觉得掉价了。他自己在郑诗络断剑之时已经犯规,若是如此责问郑诗络,除了贻笑大方,又有何益?

再斗得百来招,吕炙气势招数均已输于郑诗络,心知自己再都下去,也已经于事无补,索性将手中的赤炎剑往地上一扔,长叹一声,道:“罢了!郑当家,吕某技不如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吧。还请郑当家和李公子大仁大义,放过我这些手下。”

吕炙既然已经抛剑认输,郑诗络也没有跟上将他立地斩杀,而是将刀剑交还池箬客和关若飞,以天蝎尾指锁住吕炙的穴道,对李笑道:“二公子,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李笑看了看吕炙,目光一寒,道:“我要将这奸贼带回烟波岛,郑当家的想必不会介意?”

郑诗络点了点头,看向吕炙那些手下。那些人先前愿意与吕炙共死,此时吕炙认输,他们的心气不免也被压了下去。郑诗络道:“将兵器抛下,你们自寻生路去吧。”众人知道硬拼不过是死路一条,抛下兵器,对方想必也不会给他们船的,怎么回到内陆,他们也无法而知。不过,相比之下,总还是好过于立时身死。犹豫良久,便有人抛下了兵器,转身走向海边。而既然有人带了头,其余的人也就纷纷跟随而去了。

李笑看着郑诗络,含笑道:“郑当家的,不知愿不愿与在下一道,往烟波岛一叙?”

郑诗络呵呵一笑,道:“就算二公子不请,郑某也打算登门做个不速之客呢。”

两人于是相对一笑,郑诗络看向沐雨寒、赵雨淅和鹿雪扉道:“在下越俎代庖,邀请沐女侠、赵女侠和鹿少侠同去,不知几位可愿意?”

赵雨淅板着俏脸,认真的道:“郑大哥,你要叫我什么赵女侠,我便不跟你们一道去了。”

这时,池箬客打趣道:“怎么,不让叫赵女侠,你要让我们叫一声弟妹?”说着,看了看关若飞,坏坏的笑了一下。

赵雨淅俏脸大红,跺脚叫道:“池大哥,你要再胡说八道,我,我,我要跟你打一架!”

池箬客哈哈大笑,道:“哎哟,这人还没有嫁到关家呢,就有小关家的脾气作风了。和我打一架?呵呵,我可不跟你们小孩子家斤斤计较。”

动不动就跟池箬客说要打一架的,除了关若飞,又还有谁来?

关若飞听池箬客这么一说,便忍不住道:“表妹,这烂池塘不是好人,要打,我们就一起跟他打一架!”他这么一说,便是郑诗络,也忍俊不禁了。在众人的大笑声中,赵雨淅脸颊通红,狠狠的瞪了关若飞一眼,拔足便往海边奔去。

几家欢乐几家愁,这边红叶众当家拿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取笑的时候,灵犀和青鸟那两个丫头,却远远的跪坐在她们失魂落魄的公子身边,犹自低低啜泣。水行舟伤重,此时已仰躺在地,虽然睁着眼睛,却毫无神采,也不思为自己治伤保命,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池箬客便和郑诗络走过去,两人均摇头不已,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说,郑诗络给水行舟点穴止血,敷上些梅姿调制的疗伤灵药,叫人用树枝做成简易的担架,将水行舟抬上,一同上了李笑的海船。那两个丫头紧紧守护在水行舟身旁,只要她们的公子不死,她们也顾不得去理会郑诗络等人究竟是敌是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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